同赤坡人聊起赤坡的一些前尘往事,人们总会提起那个历史上曾经存在过而后消失了的总塘。这是一个闻名于石壁、龙江等万泉河两岸的大水塘。
总塘位于赤坡洋的尾端,它北起赤坡洋,南至走马堆,长约600米;东边歌喉岭,西边荔枝岭,它为两座陡岭所夹峙,随着岭势赋形。塘头塘尾宽度约300米,中间最狭,宽约100米,总面积约100亩。塘的深度,塘肚3米,近塘圮1米。塘水水源充盈,不见来水,只见出水,是赤坡洋和三座山岭、地表水和地下泉水注入及其雨水所聚。因其塘的面积大,而且塘水清澈,每有叟叟清风,塘面便起粼粼水波;倘逢天刮大风,塘面则是白浪翻卷,非常壮观。因其塘水水质好,每至盛夏酷暑,附近村庄的大人小孩,是必然光顾的天然游泳场。它更是牧牛人,每天中午、黄昏放牛沐浴,饮水解暑之处。总塘塘水从不干涸,大旱之年,也仅是水位降低而已。因而大旱天,总有一架架脚踏水车在塘圮排列和一座座三脚架吊着长把戽斗扎在塘边,村民夜以继日车水,戽水救稻。那一架架脚踏水车、一座座吊挂戽斗的三脚架,那“洼洼”的车水声和“叭叭”的戽水声,构成总塘一道繁忙的抗旱风景线。
最令赤坡人津津乐道的是总塘的鱼多、虾多。叫得上名的有鲤鱼、笠(青)鱼、鲶鱼、卦口、翘唇、塘虱、马鱼、田猴鱼、泥鳅、岩姆、鲫鱼、绑履、半排身等。虾有软壳虾、硬壳虾、虾谷、虾米等。村人用缝衣针放在火中烧软制成U形的鱼钩,在塘边挖几条蚯蚓,然后坐在塘边钓上一、二个钟头,总能钓到一、二斤鱼鲜,拿回家配上酸笋、酸菜煮鱼汤,能让全家人美美地甜嘴一番。总塘的鱼多,平日里总有二、三只小船在塘中穿扦撒网。也许是总塘的鱼,平时只为少数钓者网者所享受,不知从何年代起,有位高人想出一个搅塘的办法,每隔三年五载,让众人分享一下总塘的水产,所谓搅塘,就是动员众人下塘,把鱼搅得眩昏浮头而捕之。搅塘的日子,往往选定在盛夏最酷暑的“三伏”那一天,因为盛夏至“三伏”那天,总塘水位已降至最低,酷烈的阳光,把塘水晒的发烫,这天搅塘容易把鱼搅昏。搅塘只靠赤坡人,是搅不起鱼的。因此,选定搅塘日子后,赤坡人便在石壁、龙江墟上张贴搅塘布告。至搅塘那天,从各乡各村来的人,可说是人山人海。除了下塘搅塘的,还有站在塘圮观热闹的。搅塘的人中,有的用竹织的鱼罩罩鱼,有的用拖网拖鱼,有的撒网网鱼,有的用大粪箕在水中捞鱼。更多的人,因没有鱼具,则躬身在水中用双手摸鱼捉鱼。因搅塘的人多,搅塘一开始,塘中的鱼,就被搅的乱碰乱撞,只搅上二三个时辰,就一个个浮头翻肚,所以空手也能捉到许多晕翻的鱼,甚至七八岁的儿童,也能捉到上斤的大鱼。赤坡村有个约俗,下塘搅塘的,凡捕到十几二十斤以上者,必须上缴若干给赤坡学校,由学校拿到市场上出售,弥补办学之经费。因而,搅塘这天,学校的校长教师,总在塘头塘尾,放一个大竹筐收鱼,那些搅塘收获之丰者,总会自觉走近那个竹筐,向筐中丢一条或几条大鱼,除此不管捕到多少,那怕上百斤、几百斤,都没人干涉你。因而搅塘者,个个都成袋成筐,肩挑手提地拿回家去。赤坡村人说,每次搅塘,总能捕到几万斤鱼。这就是赤坡总塘在万泉河两岸扬名之缘由。
问起这个塘的名字为什么叫总塘?竟又扯出赤坡人,曾为这个塘打一场官司的历史故事。这个塘原名叫什么,已无从考证。人们只知道,这个塘虽座落赤坡村境内,但塘的所有权却是万泉河对岸椰子寨石塘村与山口石盘园村王姓的祖塘。据传,这个塘是对岸两村王姓的官封之塘。清康熙年间,椰子寨石塘村有个叫王宗佑的才子中为举人,到四川省温江县任正堂(知县),在主政期间,勤政爱民,倡办学堂,兴修水利等,深受群众爱戴,也因政绩突出,获朝廷封赏。这个塘,应是授封宗佑之封塘。为了管辖这个塘,宗佑的后裔石塘村王姓,有数户迁居这个塘东边的歌喉岭。这个塘虽不属赤坡人所有,但座落于赤坡境,多为赤坡人所享用。诸如在塘中放船撒网捕鱼,天旱时,在塘中车水、戽水灌田等。这便同拥有塘权的对岸石塘村石盘园村王姓之间发生了冲突,为了禁止赤坡人下塘,拥有塘权的王姓,决定在塘中种莲,并贴出布告,谁下塘践踏莲苗,即行处罚。这还了得?赤坡人自然不服气,于是冲突由此而起。当时,由赤坡下村的头面人物王达德、王桂德等出面,写了状子,告到县府署门,要求秉公裁决。当年赤坡属乐会县管辖,县治设在乐城,在知县来总塘视察那天,赤坡村派人联系好,知县乘船至岸田的长园上岸,由村人用轿扛着知县,穿过李田岭,到达走马堆下轿。而在知县到达之前,赤坡村父兄已动员全村人到塘中,挑水的挑水,洗衣物的洗衣物,放网捕鱼的放网捕鱼,以及踏车戽水放牛饮水等。这位知县到达这个塘,环着四周走一圈视察,见此情景,感到赤坡人告之有理,认为这个塘,是赤坡人赖以生存的活命塘,不能由对岸王姓所独占。于是派人找来对岸王姓代表协商,随后作出判决,该塘属双方共有共享,知县还亲自命名该塘为“总塘”。即总有份之意。于是“总塘”这个名称便传了下来,它的原名叫什么,人们早就忘了。
白驹过隙流年似水,悠悠岁月,沧海桑田!蕴藏无比丰饶鱼虾、够赤坡人乃至社会无穷享用的总塘,竟然在上世纪以粮为纲开荒造田的狂潮中,终结了它亘古以来作为塘的历史命运,而为百亩稻田所取代,喜也?悲也?一九六一年,在总塘的东边歌喉岭下辟开一条大沟,把塘水引下深水塘至三发园乐塘,最后流入万泉河,不用多大功夫,总塘塘水便被排干。总塘变良田,开塘者有功,开塘者受到上级的表扬。其实,总塘消失,赤坡人一年损失了多少鱼虾,其价值是稻谷收获不能相比的。赤坡乐塘村有个叫刘学炎的民间艺人写了一首打油诗,诗曰:
赤坡人,真会想,
开荒造田开总塘,
自此没有鱼虾钓,
饭顿把嘴吊上梁。
近日笔者到赤坡,在同赤坡数位父老聊起总塘时,人们对总塘,有一种深深的怀念,谈及总塘的消失,惋惜与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事物总是这样,失去了的才显得特别珍贵。在坐谈中,有人突然冒出一句:“要恢复总塘也容易。只要把歌喉岭下那条排水沟堵住,总塘的水就能蓄得满满的”。容易吗?我们到总塘遗址巡视一番,总塘分割成的一坵坵良田,成为分到农户手中的高产田,这些农户肯交出这些良田吗?纵使他们愿意这么做,他们基本的生存利益又从何处得到保障?我们在总塘遗址久久地盘桓,拍下一帧总塘变良田、一派稻禾苍苍的照片,作为总塘遗址的存照,并写下如上的一段文字,留作历史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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