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毒眸（ID：DomoreDumou），作者：龙承菲，编辑：何润萱，原标题：《直男真的爱JK吗？》，日本通经授权发布。封面图来自电影《水手服与机关枪》。
或许有些网友会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感到一头雾水，换一种说法或许能够唤醒你的记忆——今年5月，JK格裙“温柔一刀”因为开售即热销35万条、不得不提前下架而登上热搜，而兔缝缝（原名“兔姬舍”）正是推出了这款格裙的店铺名。这次它登上热搜，仍然与新款格裙开售火爆有关。一家JK制服店两登微博热搜，似乎可以被解读为JK制服这一亚文化服饰的大众化。根据IT桔子发布的《2019-2020年中国二次元服装消费市场分析报告》，2019年JK制服、Lolita服装等二次元服装的市场规模达到135.2亿元，同比增长90.6%，预计到2020年将达到169.57亿元。而随着年轻一代掌握了穿衣自由，以Lolita、JK制服、汉服为代表的亚文化服饰也在从小众圈层，逐步进入大众视野。其中，又以JK制服的大众接受度最高。但JK制服的走红，也让其面临另外一个争议：JK制服裙子较短又更为贴身，更便于展露身体曲线，加之日本本身就存在的“援交女孩”群体和情色片中经常出现身着水手服的女主角，JK制服也似乎被赋予了一层隐晦暧昧的含义。今年7月CP26展会上因为拍照姿势引起争议的当事人，就身着JK制服。除此之外有网友认为，人们对JK（“JK”意为“高中女学生”）之美的热衷，似乎暗含了对“白瘦幼”审美的追捧，代表了一种男性凝视。知乎“男生真的会喜欢JK女孩吗”的提问，收获了超过1500万浏览量。而或许会让“圈外人”感到意外的一点是，JK制服圈名声最大的几家店铺——圈内老资历中牌制服馆、优马，和因为“温柔一刀”热销35万条一举登上热搜的兔缝缝（原名“兔姬舍”），店主均是男生。笔者采访过一位JK制服店店主小李。他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去年才“入局”JK制服领域，目前已经积累了10万以上的淘宝粉丝，并因为生产出过几条热门款格裙而小有名气。
这一次，兼有男性和从业者双重身份的小李，讲述了接触JK制服的经历，并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和理解：“对于非从业者来说，可能考虑的是‘喜欢看别人穿JK制服’，对于我来说，就是‘喜欢JK制服’。”以下是这位JK制服店店主的自述，由笔者对其的采访整理而成，经过编辑删改。我是在大学之前接触的AKB48。当时她们有一部番剧，叫做《真假学院》。那部番剧里的制服更多的是“不良”风格，有大面积的刺绣，包括一些很独特的设计。大概在2012年左右，反正是我上大学之前——我从那个时候感觉到，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服装类型。在AKB48里我印象最深刻的造型，一个是松井珠理奈担任C位的单曲《大声钻石》里穿的，那是一套比较基础的制服。另外一套是《真假学院》里渡边麻友有一套连帽卫衣和短裙的造型，当时可能剧里其他人都是全套制服，她突然有一套这样和常服搭配的造型，就还蛮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可能跟现在大家也会做一些格裙和卫衣之类的搭配感觉有点类似，日常感还是会给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当时我的首推是松井珠理奈，国内推她的人其实不是很多。她有一点符合秋元康的“原石理论”，就是“未被打磨的钻石”。在她当时的团队里面，她是类似于一个“空降”的角色，13岁从二期进来之后，一下子就上了单曲的C位。其实她这样一个空降角色，无论是以前的成员还是同一个单曲里的成员，不能说是内部竞争，但是肯定会有点不舒服。所以，她是有一点类似于一路在逆境中突破的感觉。
其实在我的理解里，制服可以代表的，就是一种青春的、勇往直前的态度，不是说因为年纪大了你就不会去尝试。你知不知道一部动画叫做《轻音少女》，就是有点类似于那种里面的态度。（《轻音少女》讲述了四位女高中生为了不让轻音乐部废止，组成乐队进行社团活动的青春校园故事。）在追AKB48的时候，我当时是从第13张单曲买到了第39张，每单都是一个“神龙”——一张单曲会有ABCDE等等几个版本，“神龙”的意思就是把这些版本全部买齐。基本上一个单曲的“神龙”是3-5张，我大概有4、50张左右。除此之外还有比较痴迷的话是会去卡点抢生写，国内买生写还是主要依靠一些淘宝店铺代购，他们一次给的量不会很多，得靠定闹钟抢，就有点类似现在卡点抢裙子这样。不过其实我很早就“出坑”了。在松井珠理奈“登顶”（即在总选中获得第一）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是半退坑的状态了。AKB48在现在很多东西，对我们而言其实已经有点变味了，就算还是会继续喜欢她，也不会像当年一样再去买单曲了。后来出的同类其他团，比如说乃木坂46、榉坂46，我可能会去看一下他们的团综，但是也不太会大量地去刷他们的演唱会了。我其实一直蛮相信一句话的，就是看动画、追偶像，这种爱好一般到30岁之后就会慢慢淡去，因为生活中会有很多因素影响到你。不是说你会完全地放弃它，但你至少会自己让那个热度降下来。所以对于我而言，我还能够从事这种相关的行业，已经是很幸运了。因为我学的是金融财税方面的专业，实习之后觉得办公室工作环境比较压抑，不太随自己性格，也会觉得自己的某一种爱好可能会因为这种繁重的工作慢慢消耗，会有一种“仅剩的爱好都没有了”的感觉，就还是决定尽量试一试。每个人做格裙的出发点不一样，有些人可能觉得好像在动画里面大家穿得都挺好看的，就想去试。但是我看动画里、日剧里的制服，就更倾向于能不能把它做出来。去商场逛，会下意识去摸那个料子，感觉一下它是什么，已经变成一种纯工作的状态了。很多店主都是跟我一样的，去关注制服的面料、工艺，不会去想她穿了这个真好看。最开始的时候，我每天都去工厂，工厂那边的师傅都是很有经验的，你切实地去看、去吸收知识的话，会有更大的收获。不过最开始最大的难点也是和工厂的磨合，因为他们不是专门做JK制服的工厂，一些布料、辅料之类的你得自己先弄明白，再跟工厂那边讲你需要什么，才能尽可能地把你理想中的版型、设计还原出来。国内的JK制服，其实已经类似于一种时装，所以不太能够和人家的校服去做比较。要是做校供（指配色和风格等都与日本校服款式十分接近的一种JK制服风格）的话，其实我们是很开心的，但是消费者不一定会接受。有些爱好者是非常推崇校供的，他们会觉得有些国产格裙设计很花哨，追求日制校供的“正统”，但其实校供和我们现在做的裙子其实是有很大很大的差别。一个是调节扣，日制、校供款调节扣的调节范围是很小的，三段扣、铜扣都比现在普遍用的8CM的YKK（注：大型拉链品牌）调节范围都要小。而且校供是不在乎你调尺码之后是不是整体还很平整的，因为他们觉得这就是百褶裙，翘一点或者翘开怎么样都是一个好看的状态.但是国内现在纯粹就是追求一个平整，平铺也要平整，上身也要平整，不可有任何的翘翻。这种东西对衣服来说，其实是很严格的。现在做格裙最常用的就是TR（指涤粘混纺织物）和全涤（指一种全部由涤纶纤维织就的面料），一条用这两种面料做的格裙，均价大多都是在120元左右，但校供是含羊毛的料子，成本就摆在那，我们定价就得定300、400，你说大家还会接受吗？很难的。JK制服其实就是一种很普通的校服，看日剧、动画甚至小偶像的写真，能够经常看到它。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店主，在路上和日剧里看到有人穿JK制服，都会觉得这个设计、布料好像还不错。有些人可能会疑惑为什么JK制服店那么多男店主，但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止是JK，国内的服装行业、纺织行业，包括制造行业，真的就是以男性为主的。因为它毕竟算不大不小的一次创业，你一旦做起来，很容易受各种因素影响。我不是说男女之间多大能力差别，纯粹是情绪影响上会不一样。就像我知道的很多女店主，她们不做了很多就是因为家里面出一些事情，情绪上有波动，不想做了，这种非常多。JK制服店体量不大，除了很大的店可能会签约专门的设计师，一般都是通过向画手约稿和收画手投稿的方式。我们会开放投稿，画手画好了设计稿之后就来私信我们，如果是格裙的话我们看中了就会让画手提供色卡、格距之类的细节然后买断。或者是想一个主题，去找画手约稿。还有一些画手会把自己的设计发进JK投稿的超话，看中设计的店家会直接联系画手买断。挑设计的时候，我们主要是根据店主的审美来选。如果单从男女的审美来看，男店主和女店主在选稿上的审美理论上是有差异的，但其实从做出的裙子上，我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觉，每个店的审美都不一样。因为我们做的更偏向于时装，就是大家喜欢什么颜色，我们就做什么颜色。但大家审美确实不一样，我觉得它好看，可能你觉得它不好看，所以每个款火不火跟它好不好看，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是呈正比的。说实话，我自贬一下，我就觉得我们家最出名的那条裙子，比我们家其他的几个款，都要不好看一点。更多时候一个爆的款，它可能更趋向于百搭，或者能搭配一种特殊的风格。有人就是喜欢像是校服一样、颜色素淡格子大的校供款，但有时候颜色鲜艳也会成为一个卖点。比方说我们的柜子里面，全是黑的红的，突然来了一条很鲜艳的颜色，可能大部分人都会去想，它配出来是什么效果。从设计风格来看，虽然最后选稿、定稿的是我们店主，我们选稿更多的也是看眼缘，第一眼看上去舒服。但其实对我来说，我对全套西服的审美可能会受到一点我在看日剧、AKB时接受到的影响，格裙反而影响不大。我们现在做出来的现货，大概二十多款，格子密的疏的、颜色鲜艳的偏淡的，各种风格都有。
而且卖货大家都知道，好看肯定是一方面，再一方面就是你的推广到底怎么样，不可能单凭它好看不好看去评价它。很多东西做到后面，肯定是一个品牌。因为大家选择多了，更多的是会去偏向自己喜欢的那个店，除非你的设计、你的东西真的很突出，不然肯定是有同类替代的。你去看一些比较火的网红店，他们的销售模式和我们差不多，所以JK制服这种销售模式，并不是我们这个文化圈子独有的，纯粹是因为小众小量，你只能这么走。现在主要的营销推广模式，就是请圈内受认可度比较高的种草姬（注：一般指JK制服、lolita的模特）穿着你要出的裙子拍照，然后微博再买一些热门什么的，这是一种普遍的、比较容易上手的方式。我们家是很幸运从第一批的时候就有一条卖得不错，加上营销推广，以及后面还有反响还不错的裙子推出，名气就是这么来的。我觉得JK制服算不上出圈，只是爆火了几款。一个东西大家都觉得它有钱赚的时候，它必然会“出圈”的，但这种其实不能算出圈，纯粹就是大家逐利而已。而且现在基本上看得出来，它的热度已经过去了。我不太认可男生会更喜欢女生穿JK制服这样的说法。因为我觉得同样一个人，你让他穿各种服装，在这种同条件的对比下，你觉得她穿JK制服我比较喜欢，这样说“更喜欢女生穿JK制服”这个说法才会比较客观。如果是从lolita、JK制服和汉服三种来选的话，可能是JK制服不会那么夸张，相对来说更好接受。但这也不只是男生这么想，对女生来说它也是很百搭。虽然我三种都可以接受，并且相对来说更喜欢JK制服的设计，但喜欢JK制服也不会作为我找女朋友的选择标准，它就是一种穿衣风格而已。lolita、JK制服和汉服（图片来源：视觉中国）至于JK制服的“白瘦幼”，如果说它是衬衫配裙子，确实会显得瘦，但如果它是那种全套水手服的话，水手服是很显上半身胖的。
所有服饰都能展现女性魅力，JK制服顶多是说青春一点，会让人感觉更亲近，毕竟青春这个东西，吸引力还是比较大的。还有一些福利姬之类比较情色的联想，大家都是有基础判断力的，你不可能因为这一个就去一棒子打死，那真的可能就是没有什么基础判断力的人才会这么想。校服就是校服，哪有什么特别不特别的？更多就是一些设计上的好。如果说受到动画影响，也不太成立。动画里穿校服的都是路人，就算是青春校园漫，主角的校服也基本是不一样的，像《你的名字》《秒速五厘米》这种动画，扪心自问你会去注意他的衣服吗？我觉得跟初恋情结和日漫也没关系。说到初恋，初恋的时候肯定大家都年纪小，年纪小都看脸，不可能看衣服，我们这种从业者的角度才会去看衣服的。在日漫、日剧等文化产品的影响下，JK制服成为了学生时代的象征，这一亚文化本身似乎也暗含了对青春时代的回忆之情。直男会更喜欢JK吗？带着这样的疑问，笔者随机采访了几位男性朋友，却收到了不同的答案。有人坦诚地表示，与汉服和lolita相比确实更喜欢女生穿JK制服，因为审美上比较世俗化，不喜欢太“奇装异服”；有人直言JK制服风格有点“幼稚”，更喜欢潮一点、御姐系的打扮；有人认为JK的形象已经变成了动漫IP符号，无法脱离动漫的框架，在日常生活中欣赏不来，“就像长大了不会再看动画一样，长大了也不喜欢JK了”……从对小李和身边男性朋友的采访中，笔者发现，“JK”似乎并不作为一项普遍的审美标准独立存在。直男们理解这种服装风格，但对这种着装风格的看法也并不一致。
根据艾媒数据，95后已经成为了二次元服装消费的主力人群，但对于自我意识和个性化较强的95后群体来说，他人的眼光和审美似乎也并不作为在选择着装风格时的标准。不少女性朋友都告诉笔者，不太在意异性对于自己服装风格的评判。而JK制服的流行风向，也更多依据品牌口碑形象的建立和营销推广，店主的个人审美趋向，也很难对其进行较大范围的影响。事实上，当下的年轻一代从小受到互联网影响较深，对文化的包容性较强，对服装风格的审美也趋向多元化。男性群体对于女性审美的标准，似乎也不能再用“白瘦幼”的形象一概而论。人们爱的或许不是JK，而是终将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