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款皮肤诞生背后的故事：李小龙在2020

没有人不认识李小龙。他穿着标志性的黄色连体衣，黑色的线条在身体两侧笔直地贯穿而下，鞋子也是同样的配色，那代表着他曾经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身份：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

空气似乎被他打出去的拳、踢出去的脚而推着流动，力量是能发出声音的。一股股气流汇聚成一条金黄色、发着光的巨龙，在他的身体周围盘旋。

他一个腾空飞腿，下一秒便出现在一条悬挂着各种招牌的老街上，一双金属质地的双截棍在手中灵活地飞旋，最后，当然利落地夹在腋下。

时间回到2020年深秋，略微有些萧瑟的北风中，站台上，楼梯间，地铁里的那些年轻人，在他们手里那块方寸手机屏幕上，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出现他那“黄皮肤，黑头发”的耀眼形象，并迅速蔓延，直到千万次……他在一款游戏里重新展现了武术的蓬勃的生命力。

他，是李小龙。

这款游戏，是《王者荣耀》。

“设计”李小龙

在中国，很多男人在还是男孩的时候，有一个共同的、最初的偶像——李小龙。

吕文是《王者荣耀》美术团队的一名设计师，他从小就喜欢李小龙，他的卧室墙上贴着李小龙在电影《猛龙过江》的海报：赤裸着上半身，穿着功夫裤，胸口受着伤，后面盘着一条龙。他那个年代，男孩子们在录像厅看李小龙的电影，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儿时，大家都喜欢模仿李小龙的经典动作来打打闹闹。他的肌肉线条让他们羡慕，他们坚信，李小龙就代表着力量美。

〓 图片来源于网络

之前的人生，吕文与李小龙的交集都停留在作为“粉丝”与“偶像”的身份上，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设计能与李小龙产生关联。

之前5年里，吕文及其所在的美术团队已经设计了多款《王者荣耀》英雄皮肤。

2020年是《王者荣耀》上线的五周年，在这样一个更具有纪念意义的时间节点，吕文对这次限定皮肤的设计任务特别期待。

2020年《王者荣耀》的年度文创主题是“国民记忆”——那些曾让大多数人记得，或是今后会让更多人难以忘怀的记忆。在这样的文创主题之下，候选的人物其实并不多：ta既要有充分的大众认知度，要能唤醒人们的时代记忆，同时在这个世界上曾经留下过自己的声音。当项目组最终确定《王者荣耀》五周年限定皮肤的人物是李小龙时，大家都表示非常赞同。

确定意向后，腾讯专门派了同事与李小龙的家人、李小龙形象IP的授权方的相关人士取得联系，经过多次洽谈，获得了李小龙的IP授权。

与之前那么多次限定皮肤合作相比，做一款李小龙皮肤从一开始就更困难。

《王者荣耀》中上百位英雄大多是以动漫形象、二次元感觉出现。做一个二次元画风的形象，优势在于有比较大的想象与创意设计的空间，而当要设计一款在大多数人心中，已具备明确形象甚至是细节的皮肤时，原本的优势变成最大的考验。

《王者荣耀》美术团队从2019年11月就启动了李小龙皮肤的设计工作，中间的每一个过程，每个环节都经历了无数次纠结、尝试以及推倒重建。

IP方提供了一个丰富的素材网站，里面包括大量李小龙未公开的影像资料。美术团队自己也花了很大精力搜索，把互联网上几乎所有能找到的李小龙资料全部集合起来，多到根本无法计数。

看上去，他们有了丰富的创作基础，可实际上，因为当年摄影设备条件的限制，很多照片、视频、电影截图的像素都比较低，很难观察到李小龙整个人的细节。

有限的条件让设计变得更具有挑战性。《王者荣耀》美术团队不仅要充分能掌握素材，还要通过素材，建立自己的理解，在理解之上去刻画李小龙的面部特征，之后再做一些尽可能符合人物形象的涉及加工。

一个看上去生动的、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背后，经历了无数道纠结和精雕细琢。

就拿五官来说吧，看上去只需要画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但在设计师眼里，它被抽象成许多个小细节。比如，普通人形容一个人的长相时，会说“大眼睛、高鼻梁”这种形象但却模糊的描述。可“大眼睛”大到什么程度，“高鼻梁”高到哪个位置，在真的刻画一个人的面部时，很难准确地呈现。

美术设计师们用另一种方式去“透视”人脸。

《王者荣耀》美术团队的原画设计师介绍到，他们首先要看一个人的眼睛大小、眼睛位置、鼻子大小、鼻子位置、嘴唇大小、唇片薄厚等五官的基本状态，这些观察和数据的提取来自于对上述大量影像材料的挖掘与分析：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视角找到对应的图片，比如，正面、侧面、正左45度，正右45度……实际的分类远比罗列得更细更丰富。目的是让每个角度的李小龙的五官都具有一致性。

眉眼环节是最关键的。比如，眉毛的形状，眉毛的高度、弯曲的角度，眉毛毛发的浓度、长度、浓密度、颜色，甚至几乎会被所有人忽略掉的眼睫毛……这些“实际看的时候根本不太会关注”的细节更加决定了复刻一个人的面部时，是否足够相似。

为了让设计师更好地体会和熟悉李小龙的样子，团队还专门买了一尊半人高的正版李小龙雕塑，放在美术团队办公的地方。

一般来说，做一个人物形象设计通常一个月就可以交工了，但设计李小龙的这个方案，光是原画阶段，就花了三个多月时间。

有了人物形象，还要让李小龙在游戏里生动起来。这意味着更大的考验。

“因为他是一个真实的人，还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所以在游戏里还原的时候要非常符合这个人物的形象，包括他的气质、和他给人的整体感受。”

具体到游戏中，李小龙需要有他标志性的服装，要有台词，还要有他标志性的武术动作。如何复原李小龙的动态形象，成为一个难题。《王者荣耀》美术团队，需要更加专业的人士来提供支援。

于是《王者荣耀》美术团队专门邀请了佛山市武术协会、叶问传人董崇华参与进来。

两位李小龙爱好者的相遇

把时针拨回二十几年前，董崇华也是因为李小龙而走上武术的道路。

他成长和生活在小镇，小时候只听说“李小龙很厉害”，尽管还没有条件看到李小龙的电影，但在董崇华的心中，李小龙已经成为他在武术方面的偶像。长大后，二十岁刚出头的董崇华终于有机会真正看到李小龙的电影，“然后深深地被他折服了，太厉害了。他的技巧，力量，速度，爆发力超出我的想象。”

那时，董崇华的家乡没有专门的武术大师可以让他拜师，他就跟着电影模仿李小龙的动作，到了大学才有了机会学习了一些基础武术。年纪更大一些之后，为了更接近李小龙，他去寻找李小龙的武术起点。

董崇华来到了佛山，在得知李小龙师出叶问，是咏春弟子之后，他对咏春拳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后迷上了咏春拳，成为一名叶问传人。半生在为中国传统武术发扬光大而奔波的董崇华也没想到，自己亲手打出的一招一式，有一天，能够用这样一种方式与李小龙合二为一。

几个月前，腾讯公司邀请董崇华特地去了一趟上海，配合设计团队为李小龙皮肤的宣传动画做武术动作捕捉。

一个特殊的拍摄团队在上海的某拍摄场地勤奋地工作。

镜头前，董崇华打出了咏春最著名的几套招式，比如膀手、摊手、扶手三个经典动作，连消带打、耕手、拦手、连环拳等经典招式。摄影摄像机灵活地捕捉和记录他的动作，之后它们会以数字化的形式传回到电脑上，再经过特效人员的设计，在李小龙3D人物身上还原这些经典动作……

对董崇华而言，这次特殊的拍摄让他兴奋与满足，几十年的武学沉淀彷佛在这一刻凝聚在了一点之上，喷薄而出。但对于《王者荣耀》美术团队来说，挑战还只克服了一半。

静态的面部像只是一个基础，难度更高的是动态时，面部肌肉的变化也要“像李小龙”，这不仅需要对人物进行充分设计，对场景的设置、灯光的打光方式、光影布局、动作打出来的动态感受都要足够像。

在动作设计方面，他们会刻意避免跟之前李小龙的线上形象使用相似的动作，“如果我们做的话，我们希望有差异化，是全新设计的内容，完全能够区别于其他产品的表现。”

李小龙出场要穿什么，也花了一些心力琢磨。

这位武术大师生前留下的资料里，有两个形象最广为人知，被做成无数张海报，悬挂在一代年轻人家里的墙壁上，也在之后的很多其他电影里被复刻、作为经典致敬的对象。

一个是赤裸上半身，下着黑色功夫裤、黑色武术鞋的样子；一个是身穿黄色+黑色紧身衣，同样配色运动鞋的样子。两个形象都体现了李小龙的功夫状态，他健壮和阳刚的气质。经过一段时间的斟酌，美术团队觉得，赤膊战斗的中华武术人不止李小龙一个，“李连杰、成龙都有过类似的形象”，最终，他们决定选用连身衣的经典形象，也是为了强化“黄皮肤、黑头发中国人”的精神内核。

李小龙擅长快拳，和《王者荣耀》里的刺客英雄裴擒虎有相似之处。

裴擒虎的经典招式是快打，爆发力特别快，敏捷性很强。在游戏设定中还有变身技能，是承接李小龙皮肤的不二人选。

美术团队需要做的是找到两个人结合最恰当的那个点，且不破坏裴擒虎这一英雄原本的特质，“毕竟我们不是设计一个新的英雄”。他们选择以梦境作为变身的通道：在梦境中，拥有一个无数梦想的裴擒虎化身李小龙，两位武术大师完成一场风云际会。

在原本的游戏设定中，裴擒虎在某个技能下可以化身凶猛的老虎，而如果换上李小龙皮肤，他应该变成龙还是虎呢？

《王者荣耀》美术团队在裴擒虎变身这件事情上，花了最长时间去评估。经过很多讨论、画了好几个版本，他们最终决定还是要用龙，“虽然花老虎可以解释是龙虎精神，但李小龙嘛，当然还得是龙。”龙的设计也有好多版方案。通常意义上的龙是蛇形，身体更细长，但设计师们考虑到在小屏上，一条过于细长的龙形不够好看也不太利落，经过几版尝试，他们把龙设计成一个更接近“长着爪子的龙”的形态，“龙生九子，这个版本的龙集合了九子的特点”团队设计师说。它更加帅气，也符合裴擒虎给玩家们留下的印象。

除了这些之外，《王者荣耀》里的李小龙穿着标志性的连体衣，玩双截棍，再到面部表情、独特的“A-Da、A-Da”声音、他使出动作的方式……每个细节都经过了无数次推敲， “这从来不是一个单独的感觉，而是一个整体的包装，一切都为了更像李小龙而服务”。

游戏让文化记忆变为文化自信

作为一代人童年记忆的李小龙，他所传递的武术精神也感染了全世界，许许多多多的人因他而爱上武术。

董崇华告诉我们，佛山当地虽然有非常多的武馆、属于不同的武术派系，可每年都有很多人专程跑到顺德去寻找李小龙留下的武术痕迹。他们因为李小龙而慕名而来，在咏春武馆观摩和学习李小龙曾经痴迷的拳法。

叶问门下有很多关于李小龙的传说。比如，有一次他在佛山碰到一位高手，“对方一顿连环拳，李小龙打不过了”，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拳？对方说，是咏春拳。李小龙这才找到叶问，拜师习武。

从先天条件上看，李小龙并不是最好的学武天才。他是扁平足。董崇华介绍说，这在发力上是差的。如果要达到很优秀的水平，必须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苦工。

事实上，李小龙远比绝大部分学员更勤奋。在叶问门下，他一学就是七年，而大多数学生，只能坚持四到五年。练起武术来，李小龙经常会忘记时间。他是个武痴，只要一有机会，就忍不住和别人切磋，也不断琢磨招式，27岁时就开创了自己独有的拳法，截拳道。

董崇华印象最深刻的是，李小龙的自律性极强，为了训练自己的肌肉形态，他曾经通过给身体通电流而刺激肌肉的走向。虽然后来这个方法在科学上存在一定争议，但这件事情本身足以说明李小龙对武术的极致热情与信念。这或许是今天年轻人身上所缺乏的东西。

但从事武术二十多年，董崇华眼见武术的传承在逐渐降温。

在他还年轻的时候，二十多岁的人们会专程去学习武术、把武术当做一生的事业，而现在的小孩，他们每天获得的信息量太大了，武术像是上个时代的遗留品，和网生一代的距离那么遥远。

今天，中国创造了无数的商业奇迹，对全球经济产生了关键的影响，但文化创新方面，真正经得起实践检验、能够成为民族文化标签的IP、能够产生全球影响力的文化符号还非常少。上世纪70年代，李小龙把中国功夫带到好莱坞，在全世界面前踢破“东亚病夫”的刻板印象，“KongFu”在全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一次和《王者荣耀》合作，董崇华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个游戏主要的年轻人在玩，通过它让更多年轻人对李小龙感兴趣，对中国武术产生更大的兴趣，是一个非常大的好处，也是对中国武术的非常大的一次推动”，他说。

《王者荣耀》品牌负责人刘星伦觉得，这几年，他们一直在新文创领域努力探索尝试，希望能够通过产品自身的广泛影响力及先进的数字化手段，去助力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新与弘扬，去畅想并打造更多的中国文化符号。武术与李小龙，正是他们极为看重的东西。

“王者荣耀与李小龙的精神具有很高的共通性与契合性，这也是我们选择与李小龙IP合作的重要原因。这也体现出了王者荣耀新文创战略自身，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足够自信。”他说。

2018年，腾讯宣布从“泛娱乐”向“新文创”做战略升级，通过更广泛的主体连接，，推动文化价值和产业价值的相互赋能。“通俗地讲，就是希望通过新文创，通过商业，让文化变得更加繁荣，而文化也可以让商业变得更加美好。”刘星伦说。

而起到关键作用的美术团队，期往通过一款款特定纪念皮肤，能够实现《王者荣耀》这款游戏和中国用户的情感连接，“我们希望将中国文化通过游戏的方式去多元演绎，让更多人的了解、喜欢以及认可。”

这几年，《王者荣耀》作为独立的IP，已经逐渐发展、迭代出四种IP增值主要方式：包括内容IP原创与演绎、经典IP传承与发展、地域文化联动与共生、传统产业连接与扩容，这也构成了《王者荣耀》IP衍生的一个相对完整，但也开放的体系。李小龙皮肤推出之后，《王者荣耀》还将携手佛山及中国武术协会，共同推出“荣耀之路”武术传承计划。以《王者荣耀》英雄裴擒虎的身份及形象为重点，从武术主题文旅路线定制、助力武术博物馆共建等多个版块入手，共同推广武术文化，推动佛山建设成为具有国际影响力和引领力的“世界功夫之城“，探寻中国武术文化传承的“破局之路”。

“未来王者荣耀的文化之路，你可以有更多期待”，《王者荣耀》美术团队的设计师吕文充满信心。

“未来中国武术的传承之路，一定会更加宽广”，叶问传人董崇华也异常坚定。

（注：文中吕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