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加州一名单独执业的家庭医生。
她，是他在行医期间遇见的一名患者。
之后数年时间里，他们只有有限的两次接触。但有时，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如今多年过去，两人的婚姻生活仍然十分幸福。这位医生回忆道：“当时我告诉她，如果我们要在一起，她就不能在我这儿看病。”
历史数据显示，大部分医生其实并不看好医患关系发展成为恋爱关系，有人甚至对此很反感。但2020年12月11日，美国医学网站Medscape发布的《金钱、患者、浪漫：医学伦理2020》报告显示，十年过去，反对的声音正逐渐减弱。
自由之恋？禁忌之恋？
报告指出，事实上，许多医生对“医患恋爱”都抱有极为复杂的情感。
加州一位中年女医生表示，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如果医生和患者之间取得了平等的地位，那么发展成为恋人也未尝不可。
同一地区，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写道：“我身边就有一对医患夫妇，他们成功维持了长期、健康的婚姻生活。所以，我不会说‘绝对不会有好结果’这种话。”
无独有偶，一位50岁左右的男医生也提到了一位心理医生和患者结婚的事，他说，“两人都是单身，住在同一个小镇上，而且在确定关系之前，他们结束医患关系已经有一年时间了。所以我觉得，这事儿得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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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虽然有许多认同的声音，反对派的态度却依旧强硬。
有一部分医生曾亲眼见过某对医患恋人最终以混乱、争执、离婚而告终，或是见识过医生同事为此遭受严厉的惩罚。这部分受访医生坚决反对“医患恋爱”——“这绝对不可以，会被吊销医生执照的”、“它只会带来麻烦”、“这是在找罪受！我可不想生活变成恐怖故事”……
一位精神科医生态度十分强硬，他表示：“不！没有！绝对不会！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跟患者谈恋爱？我认为，跟患者谈恋爱说明这个医生缺乏自控能力，没有界限意识。对于这样的医生，我只能说‘成为医生之前，先来接受精神治疗吧’。”
在美国，医患之间的恋情在闹大之前，通常不会引起医学委员会的注意。但是，一旦引起了注意，即使是最后结了婚也可能需要付出代价。
例如，2017年，美国爱荷华州医学委员会对一名骨科医生处以5000美元的罚款，并责令他完成专业界限培训（professional boundaries program）。处罚原因就是他曾给现任妻子提供医疗护理，并且在之后不久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位男医生更是认为，撇开职业道德不谈，医生对患者产生工作之外的情感，不仅会影响医生的专业度，还会影响整个社会环境。
医界态度正悄然转变
从前普遍认为，医生可能对患者产生不当影响，因此应将道德观念纳入衡量医患互动行为的考量范围。
美国医学会（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AMA）明确规定，任何与患者的性接触都将构成行为不端，包括和曾经的患者谈恋爱。美国医学会认为，即使病患关系已经结束，医患恋爱也可能受到其影响。
数据显示，认为医患恋爱是禁忌之恋的比例仍占大多数。但2020年，认可医患恋爱的医生也越来越多。
十年前，83%的受访医生认为，对患者产生工作以外的情感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但现在，这一比例已下降至62%。下降幅度之大，甚至引发了反对人士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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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2020年，26%的受访医生表示，如果医患关系结束已达6个月，那么发展成为恋人是可以接受的。而在2010年，认可这一观点的比例远不足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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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仅有5%的受访医生认为，判断“医患恋爱是否违背职业道德”需涉及多方面的考量。2020年，这一比例上升至10%。
这10%的医生解释道，“多方面的考量”包括医生的所处环境。例如，偏远地区的医生可以和患者发生恋爱关系，因为他们可能很少有机会接触患者之外的人群。
此外，为患者扭伤的手指上夹板的急诊科医生，或是在阑尾切除手术前对患者进行麻醉的麻醉科医生也可以和患者谈恋爱。因为，从道德层面来看，偶发性的护理结束后，医生无法滥用自己的地位对患者施加影响。
一位消化科医生表示赞同：“虽然我没有这么做，但我认为，医患恋爱可以是健康的恋爱。例如，一位急诊科医生收治了一位感冒患者，治疗结束后，两人碰巧在商店遇见，被彼此吸引。难道这样的恋爱也违背道德吗？”
报告指出，虽然医界对“医患恋爱”的态度有所改变，但并不意味着医生认为自己就能和患者约会了。相反，如今医生对这一问题的思考更加细致入微。事实上，很少有医生（2%）认为，可以和正在接受治疗的患者约会。报告显示，这一比例在过去10年间基本持平。
不触碰医患恋爱的红线
有人可能会认为，医界态度的转变是因为医生队伍中多了许多年轻的医生，但事实并非如此。
数据显示，45岁以下的年轻医生中反对“医患恋爱”的比例更高。原因可能是，年轻女医生的数量与日俱增，而她们比男医生更反感和患者的恋情。
在女医生中，认为“绝对不可”的比例高达69%，“视情况而定”的比例仅为8%；而在男医生中，选择“绝对不可”的人数占58%，选择“视情况而定”的比例也略高于女医生，为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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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指出，医界态度发生转变有以下3点原因：
一，主要原因是社会风气的转变。
在现代社会，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相处变得更加轻松随意。
患者可以直呼医生姓名，和医生用短信交流，或者在社交媒体上查看医生私下的生活照。此外，互联网大大增加了患者可获取的信息量，各项政策也鼓励患者自行护理……医生和患者的地位差距正逐渐缩小。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许多医生主动脱下了具有象征意味的白大褂，使得医患之间的交流更加轻松。
二，在现代社会，，患者和医生的关系相对疏远。
检查室的电脑屏幕、短暂的诊疗时间、团队化的护理模式、患者对紧急护理中心的依赖……以上种种都导致了今天的患者很难和特定某一位医生建立紧密的联系。
三，医生自身思想观念上的转变。
亚瑟·卡普兰博士（Arthur Caplan）是纽约大学医学院（NYU School of Medicine）医学伦理部门的创始人兼负责人。他表示，社会中一直存在这样一种观点，认为医患之间不平等的地位，决定了医患恋爱或者说医患性行为始终是不道德的。部分医生甚至自己也以为，地位差异始终与道德问题挂钩。
但是，报告指出，如今的医生们开始懂得两者并无绝对的关联。越来越多的医生表示，在护理结束后，地位上的不平等也就不复存在。
现代观点认为，只要医患关系和恋爱关系在时间线上没有重叠，就是可以接受的。
卡普兰表示，这就说明所谓地位不平等的医患恋爱已经是过去式了。
然而，就“是否可以跟患者发展成为恋爱关系”这个问题而言，道德分析是远远不够的。
罗伯特·奥利克律师（Robert Olick）是纽约州立大学上州医科大学（SUNY Upstate Medical University）生物伦理学和人文科学荣誉副教授。他表示，和患者恋爱会侵害医生的实际利益，所以在决定之前，医生需要仔细考虑。
此外，奥利克补充道，即便厘清了道德问题，也未必能消除法律和监管方面的阻碍。对于想完全规避风险的医生，奥利克的建议是“不要触碰这条红线”。
对于保守主义者来说，这个硬性规定是符合所有人利益的。他们认为，规定的制定就是为了避免给医生和患者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伊利诺伊州的一位在职医生表示，如果没有这项规定，一定会有真正行为不端的事件发生。
参考资料：
1. Medscape：Doctors Dating Patients: Love, Actually?
2. Medscape：Money, Patients, Romance: Physician Ethics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