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方言的音容笑貌

方言传承应从娃娃抓起。海南日报记者 李天平 摄

海口市琼山中学学生在音乐教师蒙钟植的指导下学唱琼剧。 海南日报记者 陈卓斌 摄

文\海南日报记者 徐慧玲 徐珊珊

如今提及方言，人们最常用的关键词是：消逝与保护。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速，方言流逝、乡音渐远是不少地区共同面临的窘境，海南也不例外。多年来，社会各界的有识之士纷纷提出建议，希望能留住海南方言的“音容笑貌”。

建设方言博物馆、声音博物馆

省政协委员、海南省作家协会主席、《天涯》杂志社社长梅国云表示，早在2012年，他就在微博上关注这个问题了，“当时，《天涯》杂志编辑林森告诉我，他到黎族地区发现，年轻人基本上都出去务工了，说黎话、唱黎歌的老人越来越少。如果再不重视方言的保护，若干年后方言将会消失。针对这个问题，我与比较熟悉海南方言的作家崽崽也有过深入交流，深感方言保护的紧迫性。”

从那时起，梅国云开始在多个场合呼吁方言保护的紧迫性。当选省政协委员后，他几乎在每年的全省两会小组发言时都会谈到这个话题。今年，在省政协七届四次会议上，梅国云递交提案建议，建设海南方言博物馆和国际方言研究中心。

针对海南方言博物馆的建设，梅国云认为应包括以下内容：

第一板块：方言的收集与展示。一是方言概况。利用文字、音标、方言地图等介绍海南方言的历史发展、地理分布、各地使用及研究情况。二是方言数据库。主要是开发建设一套海南方言采录系统，不断收集丰富方言数据。三是方言文艺。利用黎族山歌、琼剧、儋州调声等艺术形式展示海南方言。四是方言民俗。以方言形式展示婚嫁、节庆、祭祀等民间活动。五是方言物体。利用实物、视频和图片，用方言命名海南各地的传统建筑、器具、食品、服饰等物象。六是方言活动。在方言博物馆举办方言诗歌朗诵、方言演讲、方言趣味问答等活动。

第二板块：方言研究，主要包括调查报告、方言词典、方言志、方言教材、方言韵书、方言圣经、乡土文献等。

第三板块：方言App。通过App开设方言翻译、音标查询、方言对话、方言论坛、方言游戏等栏目，让市民和游客在宽松、愉快的阅览中获得方言知识，感受海南方言和文化的独特魅力。

梅国云认为，在海南岛一座岛屿上，有如此多自成体系的方言，这不仅在中国罕见，在全球也是不寻常的。海南完全有可能成为全球研究方言中心，汇聚全球方言专家在此进行世界方言研究。可以开辟各国方言园区，将海南打造成世界各国方言博物馆的一个中心，吸引全球游客的目光，让海南发展成为以海南方言和各国方言为载体的文化产业中心。

今年，在省政协七届四次会议上，省政协委员、省文联副主席、海南日报口述历史研究中心主任蔡葩递交提案建议，以声音博物馆为特色，建立海南国际民间艺术交流平台，，让其成为对外交往和文化展示的重要窗口，向世界传播中国传统文化、传播海南文化。

“海南有十几种方言，被誉为方言大岛。多种方言所产生的丰富多彩的民歌，是海南文化的重要载体。”蔡葩表示，利用高科技手段和全新的录音方式展示文化，是一种趋势。海南丰富的岛屿文化蕴含着多彩的人文之声、自然之声，传承千年的原住民文化，急需进行各种方式的抢救和呈现。

“建设声音博物馆既是一项社会公益事业和保存传统文化的方式，也能为海南特色旅游、文化创意提供丰富的IP资源。”蔡葩建议，以建设声音博物馆为发力点，用海南民歌、方言和自然之声重塑海南人文自然版图，开展研究与游学，促进海南旅游业发展。

大众是语言保护主力军

在海南热带海洋学院人文社科学院副教授王彩看来，除了系统性、专业性记录和保护方言，如何让逐渐式微的方言重新“活”起来，同样值得深思与研究。

“社会大众是语言的使用者和传承者，也是语言保护的主力军。”王彩认为，语言保护应该回到生活的常态和语言的实态，在薪火相传的自然言说中，让社会大众成为语言保护和传承的主角。

“缺乏方言文化自信，是越来越多人不愿学习和开口说方言的重要原因之一。”海南热带海洋学院人文社科学院讲师王旭东分析认为，现在很多家长在孩子学说话时不愿意教方言，认为说方言很“土”，怕方言影响孩子普通话的发音。

心理语言学研究发现，孩子同时学会几种语言，不仅不是负担，还有助于提高智商。

“方言的传承，离不开每个家庭成员自觉传承方言的意识。”王旭东说，语言是人际交往的工具。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每个人都应对自己的家乡文化、方言文化有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将文化自信厚植于心，去除方言背后的“身份歧视”。他建议，海南可以借鉴部分地区的经验，在公交车上增加海南话方言报站;在餐馆等场所，布置方言词语、方言文化墙等，让更多人切身感受到海南的风土人情，让方言在使用中保护，在使用中传承。

“如今，在抖音等短视频平台，有不少本土年轻人用海南话和黎语弹唱、为热门影视作品配音、演绎情景剧等，这些新举措不仅有利于延续方言的魅力，还能吸引不少人关注海南方言。”王彩指出，借助网络平台创新方言的传播形式，让方言从寄托乡愁到积极融入社会，更有利于开展方言保护工作。

留住乡音需多方发力

“越来越多青少年不能熟练运用甚至不会说自己的母语方言。”王旭东说，语言不仅只有交际属性，还有文化属性。方言边缘化甚至消失后，海南琼剧、崖州民歌、临高人偶戏、儋州调声等灿烂的地域文化也会随之被疏远甚至尘封。

采访过程中，有关专家认为，相关职能部门的主动作为至关重要。海南师范大学退休教授、方言研究专家张惠英长期专注海南语言的研究。虽已至耄耋之年，她却仍然保持着对海南语言研究的热情。来琼近30年，她用一篇篇论文和一本本专著探寻海南语言里的文化密码。

“自2015年起，教育部、国家语委启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以下简称‘语保工程’)，目的是贯彻党和国家关于大力推广和规范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科学保护各民族语言文字的精神。”张惠英说，海南从2016年启动“语保工程”海南项目，目前已取得阶段性成果，“官方组织开展这么大规模的语言保护项目，无疑为社会培养、储备了一批优秀的语言学人才。”

张惠英建议，对于濒危方言、地方俗语，应该针对性地开展调研和保护工作，可以出版方言词典，利用先进的技术通过录音、文字、影像等手段把一些濒临消亡的方言放进博物馆。同时，海南还可以借鉴其他地区的经验和做法，例如广州部分学校推出了校本粤语教材，上海建立了上海话有声数据库等。

王彩认为，海南各级政府和高等院校在语言保护方面应该更加有所作为。建议各级政府出台语保政策和激励政策，在语言传承方面发挥主导作用。同时，各级政府可以与当地高校联合起来共同推进海南语言保护与传承;高校要大力发挥语言文化专家学者的优势和积极性，尽快成立语言资源保护研究中心，建立有力的科研团队，吸纳更多社会力量，组织引导更多高校的本科生、研究生加入海南方言保护的行列中。

“为了激发本科生的语言学习兴趣，培养语言教学研究人才，我们学校十年前就在汉语国际教育专业开设语言调查研究选修课程，引导大学生感知海南汉语方言和本土少数民族语言，增强大学生对海南语言文化的了解。”王彩说。

除了作为交际工具，方言还有众多艺术化的表现形式——戏曲和曲艺。“如今，琼剧、崖州民歌等地方艺术文化，虽不像过去那般流行，但是仍有不少忠实的粉丝和受众。”王旭东说，如今海南不少中小学校开设了琼剧课堂，崖州民歌进入部分学校音乐课堂，类似做法值得鼓励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