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8500 万人不敢出门
2021 年 12 月 10 日 20:56 琼海之窗
根据中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截至 2010 年,我国残障人总数约有 8502 万。
世界卫生组织数据也表明,残障人口占世界人口的 15% 左右;所以街上见到的 100 个人里,应该有 15 个是残障者。在现实生活中,哪怕去除掉一半不可见残障类别,那么迎面走来的人,也该有 5 个左右是残障者。可是,生活中你认识的、见到的残障者有多少?假设你是一个行动能力受损的轮椅使用者,今天有非去参加不可的线下活动。那么在参加活动的路上,你会遇到多少困难?
第一步,要能够走出家门,这取决你所住的小区是否有电梯。根据国家《住宅设计规范》规定,只有 7 层及以上的住宅必须设置电梯。如果是你住在相对老旧的小区,那么很大概率你所住地方是没有直升电梯的。假如你幸运地住在现代化的小区,得以顺畅地坐电梯到一楼,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是:怎么出去?电梯门口作为私人建筑出入口,往往会有两三阶楼梯作为缓冲带。如果该小区是 2012 年《无障碍设计规范》颁布前所建造的,那么它很可能会没有无障碍缓坡让轮椅通行。即使有无障碍缓坡存在,也请在使用之前仔细观察它的坡度大小与表面状况;如果该坡道陡峭、有缺陷、或者表面凹凸不平,那么贸然使用它可能会让你摔倒受伤甚至有生命危险。2020 年初,残障权利倡导者小萍就从深圳市不合规的无障碍坡道而摔下轮椅、告别世界。如果你能够住在一个设计规范、人文关怀到位的高级小区,平安到达了城市道路,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轮椅要怎么通行?虽然中国的城市各有特色,但城市道路设计有时却出奇一致的糟糕:虽然以上这些危险与障碍并非不可逾越,但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并且面临的摔伤、甚至摔死的风险。2019 年,无障碍出行倡导者文军就在考察无障碍出行路线的途中,摔下轮椅失去生命,罪魁祸首是大理市某骤然出现、而没有任何警示和安全措施的下沉车库入口。在越过数不清的障碍物后,你终于平安到达举办活动的地方,又有地方会让人犯难——不敢喝太多水。举办活动的地方是 2012 年前建造的,那么它很可能没有无障碍洗手间;即使该建筑物建在 2012 年后建造,你也会担心该无障碍洗手间功能是否齐全、是否可以正常使用,毕竟你见到太多塞满了杂物而无法使用的无障碍洗手间。当活动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了,你却有点烦心:天已经黑了,城市道路状况情况只会更危险。以上可能只是行动能力被限制的残障者,在生活中所遇到的最普通的挑战之一。如果你的残障会带来疼痛,你的挑战会升级;如果是其他感官障碍者,如盲人,,那么你独立出行的的难度将无限放大。现在,你知道自己数量最多的少数同胞,8000 多万中国残障者去哪里了吗?那些我们习以为常的石墩、轻松跨过的楼梯、以及见怪不怪的坑洼道路对于残障者来说都是危险甚至致命的阻碍。残障者是因缺乏合格、可靠的无障碍设施与友好的城市设计而被迫困在家中。对残障人士来说,无障碍设施就是他们的水、空气、通往独立与自由的道路。无障碍设施是为保障残障人、老年人、孕妇、儿童等社会成员通行安全和使用便利,在建设工程中配套建设的服务设施。我国《残疾人保障法》用第七章一整章、来强调无障碍设施的重要性,但现实生活中的无障碍设施却因为设计缺陷、维持不当等原因,不但没有移除残障者走出家门的障碍,反而有可能成为残障者平安出行路上的绊脚石。是媒体报道中为国争光的残奥会运动员、世界知名科学家史蒂芬霍金、残联主席张海迪、还是其他记不住名字的残障者。这些残障者虽然年龄、职业、性别虽然有所不同,但他们都能「克服困难」、有所「成就」,总而言之都「很强」。并且,这些媒体报道下的评论大部分都是「好乐观」「好坚强」「你让我知道我的生活原来那么幸福」……在媒体永远聚焦残障者个体「坚强」的落后与俗套的渲染下,公众可能会认为「因为我不是残障者,所以她遇到的困难我都不会遇到」、「还好我不是残障者,不然我的生活会变得好惨」。然而,残障并不只是个人固定的身份,而是人类社会流动的局限性。如果现在没有了眼镜,多少人会立马因近视而成为视力受损的「残障者」?如果只靠区分红、绿来接受交通规则指令,那么无法区分的人就会被不允许开车。但是,日本发明了一种在交通信号灯里放「X」方法,让无法区分红绿的人可以通过「X」的出现来得知现在不允许通行。从此,无法区分红绿不再是人不能开车的障碍。残障并不只「别人的」事情,也不仅是个人问题,而是一个由设计不周、制度缺憾所带来的社会问题。与在媒体报道中的「超人残障者」克服困难、意志坚强的残障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在现实中常常受到无形的、基于残障的歧视所压迫。盲人吴潇无疑是媒体喜欢报道的残障者:年幼时失去视力后克服重重困难,高考时以 470 分就读南京师范大学应用心理学专业。可是,她在 2020 年拟考告陕西师范大学同专业研究生时却被拒绝,理由是「学校不具备培养盲人学生的条件」。招生办的工作人员甚至反问「盲生怎么学?」 完全不考虑吴潇已经在南师大完成所有课程要求并获得本科学位的事实。这种不考虑残障者真实能力与情况,理所当然认为残障者能力不足的行为,就是基于残障的歧视;并且,根据《残疾人保障法》没有条件就要努力创造条件,而不是懒惰的、简单的将残障学生拒之门外。社会障碍可以是有形的楼梯、陡坡、石柱等物理障碍;也可以是无形的制度或态度上的障碍,如以残障为由拒绝录取或理所当然地认为残障者「不行」。所以,是大街上看得见的物理障碍将残障者锁在家里无法出门,是人心和制度中无形的偏见迫使残障者在公众生活中失声。「残障者是个人问题」的偏见是源自于对人局限性与脆弱性的不了解,其带来最直观的后果就是认为「无障碍设施只有残障者会使用。」「大学时回家最怕坐车,路上都是长长的楼梯,扛着两个箱子自己爬。有坡道的地方非常陡峭,差点连人带行李箱一起被拽下去。」此刻你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无障碍设施。2020 年初,因为纽约地铁某些通道没有无障碍设施,一名抬婴儿车下楼的女士就不幸摔倒,孩子和母亲同时失去了生命。网上有个提问:「摔断了腿,没有马桶怎么上厕所?」 有人心酸又好笑的回答:「可以练一下单腿蹲」 。如果,你没搬过非常沉重的东西通勤、不曾推过婴儿车出门、也从没因意外受过伤——那你总会变老,不是吗?
「年轻时不觉得,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爬楼变得特别困难。」年老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逐渐丧失身体机能的过程,年轻时不在乎的小坡小坎,有时可能会让你受大伤。只要我们还会年老,就不得不面对人的局限性和脆弱性,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每个人都将会是残障者。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院李迪华教授在《「与人为敌」的人居环境》中曾提到他尊敬的前辈,就因五厘米的坎子摔倒,不能再从事自己挚爱的事业,很快就郁郁寡欢地去世了。我们活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社会里,身体的、社会的局限,都可能让人短暂的成为残障者。无障碍设施是「我们的事」:每一个人,都会有需要使用无障碍设施的时刻。不要等到年老的时候、受伤的时候、必须要拉行李或推婴儿车的时候,才意识到无障碍设施的重要性,而是现在就行动起来。去创造一个「能够安心成为弱者的社会」:因为「强者不可能永远都是强者」。只有剔除可见的、有形的障碍,只有让更多残障者可以出门、让非残障者可以使用无障碍设施,公众才能慢慢改变关于残障的负面偏见。丁香医生决定做一件小小的事,我们将联合浙江省残疾人福利基金会送出一些无障碍通道。这些通道并不能真正改变出行的困难,但至少可以在一些我们无法战胜台阶、缓坡的时候,发挥一点小小的作用。我们最终的心愿是,不需要这些临时的无障碍通道,城市也不会险滩重重,挡住任何人自由行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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