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明明2020年每一天都是新的,可越到年底,越旧的可怕。
不知有多少人发现了,今年发生的诸多新闻都在按着你的头怀旧,像是把我们直接按在邓布利多的冥想盆里,脑子里全是那些已经逝去的事。
年初的科比,年末的马拉多纳,两位体育巨星的去世,前后催动了两代人追忆青春时的躁动。
贴过的海报、买过的球服、喊过的口号、追过的比赛……直到贴着黑白照片的新闻,敲响了落幕的战鼓。
今年周杰伦复出的消息传了好几回,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落空。
落空也没什么关系,大家需要的只是那么一个一起听周杰伦的契机,一个恍然回到十三四岁的契机。
后来杰伦真的复出了、出来耍了几个魔术,网友们在直播间里刷了许久“今天不唱歌吗”。
最后没唱,失望是有点失望,但不妨碍人们又把《夜曲》《稻香》翻出来听了许多遍。
不久前,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优雅老去”典范的林青霞,发博分享了一张年轻时的照片,瞬间登上热搜。
在这条微博底下,人们夸赞着美貌,念叨着当年的香港电影,怀念着林青霞还是荧幕红人、自己还穿着校服的时光。
就像一位博主@TV精陈招财感慨的:
“谁也不能骗我现在比十八岁好,十八岁没有很多东西,但它有青春。不是你有,是十八岁有。”
“连林青霞发照片都发那个时候,我怎么会不信那是最好的时候。”
《犬夜叉》在今年出了续作,陈佩斯回归央视,许嵩重新编曲了十一年前的《如果当时》,,《数码宝贝:最后的进化》今年上映,被怀疑是这一系列的最终作品,顾里生日的“发烂发臭”梗突然爆火……
90后00后们的童年或青春情怀在2020年集体爆发。
也难怪,B站今天发布了2020年度弹幕,就是“爷青回”,“爷的青春回来了”的缩写。
根据统计,这届年轻人的青春在B站上足足回来了5420359次(七位数,五百多万,不用谢)。
或许是2020实在太特别,让人们尤为怀念过往的平淡日子。
就像东京奥运会宣布延期,但“2020东京奥运会”的名字将会保留时,许多人无奈地感慨:“能不能干脆明年还叫2020,我们重新过一次。”
又或许是这代年轻人的确走到了一个新的节点上。
90后已经奔着30岁进发,不少人会在未来的两三年内完成家庭组建;而00后也逐步走进了社会,今年本就是新世代的重要人生节点。
2020年的巨大变动,则推动着一时慌乱的年轻人们试图找寻组织、找寻归属——
90后与00后在尝试着建立崭新的话语体系、接管需要直面的社会议题,而在这一切形成之前,大家无法避免地需要回头看。
因为在互联网还没有用圈子、把年轻人划分成彼此隔阂的人群的日子里,才藏着这代人最多的共同回忆。
这些共同回忆有多珍贵?它们又为何让人念念不忘?这些问题的答案,明显藏在那批让人“爷青回”的作品里。
02
科幻作家@宝树曾化用“科技三定律”梗,总结出一个“流行文化三定律”:
1 大多数我出生时已经有的流行文化都是陈旧老土不值一提的。
2 大多数我10-30岁之间诞生的流行文化都是无法复制的经典。
3 大多数在我30岁之后诞生的流行文化都是愚蠢肤浅,幼稚可笑的。
从网友们一年内足足呼唤了五百四十多万次“爷青回”口号也能看出,这“第二定律”的准确之处。
电视剧版四大名著在B站上线后,不到半年时间就空降了热播剧集前十五。《西游记》播放量四千万,是电视剧区出现爷青回最多的剧集。
除此之外,《三国演义》播放量六千六百万,《水浒传》《红楼梦》播放量都接近两千万。
这张图片是带声音的
(抽查提问:“俺也一样”与“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分别是哪部作品里的名场景?)
与其说大家回忆的是剧集本身,不如说,大家怀念的是那个不必担心经典会被拍烂的国产剧黄金期。
譬如弹幕里,老版《西游记》里的诸多一毛特效早已被拆穿。
猴哥一蹦十米高的镜头,下面微微露出了蹦床的影子;天庭上腾云驾雾的场景里,干冰烟雾中隐隐露出了猴哥脚下的滑板。
可这丝毫不影响它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巨作,《西游记》拍了那么多版,封神的只有这一部。
著名景点:“你醒了”
《哈利波特》刚在B站上线时,网友们惊叹的还是特效字幕。
过了大半年后再去瞅一眼,令人惊叹的是它的弹幕——
哈利大战噬魂怪的片段,Expecto Patronum,“呼神守卫”的咒语刷了满屏,大家一起做了当年没机会一起的中二行为。
而与B站年度弹幕一同发布的爷青回混剪视频里,董浩、金龟子、哆啦A梦、虹猫蓝兔、剑三等画面连续闪过时,网友们高呼这是一波“情怀乱杀”。
如果说“爷青回”只是一场集体怀旧,那或许又太小看网友们在这三字里所寄托的情感。
因为除却老剧老电影,“爷青回”还是另一类视频中的常客。
up主@锦书致楠辞用《樱桃小丸子》片头曲制作的混剪视频,BGM响起的瞬间,几百万观众的青春瞬时回归。
还调侃起了自己是“樱桃老丸子”,或者“樱桃小疯子”。
相比于常规的怀旧,视频中的BGM更像一个暗号。
90后00后借此识别彼此、理解彼此,找寻这代人的归属感,构建自己的表达体系。
而这些童年经典就像是暗号的密码库——“除了我们,没有人会如此表达。”
就像up主@铭湫锅锅用各类沙雕视频重剪的《西游记》片头,素材几十年后之后依旧好笑,但不会再有人把它们组合对应86版的西游记了。
“爷青回”就像一句谜语,“爷”可以是“我们”,“青春”也可以是其他事物。
B站一哥老番茄发布《史上最骚杀手(第十一集)》里,“爷青回”同样是出现频率最高的弹幕之一。
这个视频并非十年剧,而是老番茄杀手系列视频的一次久违的更新,却也能让网友们发出爷青回的感慨。
这似乎进一步暗示着这句年度弹幕深埋的潜台词——
“爷青回”里,无论是“爷”,还是“青春”,都只是泛化的指代。
它的真正含义,是“我们的共同回忆,绝不消散”。
03
与“爷青回”一同成为2020年度弹幕Top5的,还有“武汉加油”“有内味了”“双厨狂喜”和“禁止套娃”。
深挖它们出现时的场景,我们不难发现它们与“爷青回”的共通之处:
共鸣。
魔术表演:真·爷青回
“有内味了”与“禁止套娃”,与樱桃小丸子的BGM一样,同样是集体玩梗、互对暗号的快乐。
“双厨狂喜”,是打破次元壁的惊喜。譬如我们每次写与B站相关的话题,都有不少读者留言“双厨狂喜”。
而“武汉加油”,则是一个无需多言的印戳。可以肯定的是,多年之后,这代人依旧会记得这四个字背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祈祷与呼喊。
相比于其他网站或组织总结出的年度关键词,B站的年度弹幕总要画风清奇一些。
B站第一次推出年度弹幕,也就是2017年时,当选的是“囍”。
那一年被称为嗑cp元年,B站cp榜顶流“伏地魔 x 林黛玉”正式出道。
2018年的弹幕是“真实”,上一年在虚拟世界里吸足了糖分的各位,下一年在考场职场里跌跌撞撞,面对真实。
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2017年的国内年度汉字是“享”,国际字是“智”,2018年的国内字则是“奋”。
倒不是不准,只是总有点“冠冕堂皇”的意思。
各类年度总结的关键词越来越空泛、越来越无聊、越来越官方,看完后仿佛不是看了个总结,而是喝了篇鸡汤。
这时,反而是B站“画风清奇”的年度弹幕更接地气一些,因为它直接来源于观众们一个字一个字手打的弹幕发声——
就像年度弹幕中排名第二的这句,再华丽堂皇的辞藻,也比不过“武汉加油”。
去年,2019年的年度弹幕“awsl”发布后,我们曾分析发现,网络流行语正在变得越来越直接、越直抒胸臆:我太难了、我可以、我酸了、我惊了、啊我死了(awsl)……
大家开始用最直接的交流姿态去传达内心想法,不吝表达。同时,这些流行语的另一个特征,是集中于对个人体会、对内心世界的关注。
而2020年的B站年度弹幕,则像是与之对应的另一面——
“爷”的潜台词是“我们”,“青”的潜台词是“共同记忆”,开放内心,并追寻共鸣。
或许是2020年的特殊,促使着无数年轻人向外找寻与社会、与群体的联系;
也或许是2020恰好到了新世代的人生节点之上,在这代人建立起崭新、属于自己的表达体系之前,全国统一的学生时代无疑是最好的素材库。
说来不免一声叹息的是,在当下的互联网上,人们已经太习惯于用各类标签、各种“圈”去划分人群。
无形的壁垒被设下,无端的冲突随时引燃,无休止的争吵少有停息,无数的共情与同理心被抛在了舆论讨论之外。
而“爷青回”却像一声号角,把在B站上找寻认同价值的网友们攒了起来——
不必担心自己的呼声无人回应,因为这有千万人在一同召回集体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