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夏天的游乐方式“漂流”和冬日的限定景观“雾凇”结合得如此恰到好处,长白山在老艺术家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就立体生动了起来。
甚至让人忍不住好奇:这个“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秘境里,究竟还有多少类似“雾凇漂流”的隐藏玩法?
没去过长白山的人不少,但没听说过长白山的人肯定不多。
你或许从有点甜的某矿泉水广告中,粗粗领略过这一水源地的纯净;也在翻看《盗墓笔记》时,想象过张起灵守护的那扇青铜门背后,藏着何种让肾上腺素飙升的奇观。
在国剧迷心中,长白山是《东北一家人》里跳不过的质朴片头曲,和辽河源、高粱米、兴安岭一同组成了东北最厚重的文化底色;而对于热恋中的情侣而言,长白山的冰雪和这个本就不俗的名字,则成就了“长相守,到白头”的浪漫符号。
被称为“东北第一山”的长白山,,在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种形象。但长白山的高,一定是绕不过的第一印象。
长白山有物理高度。
十六座海拔突破两千米的群峰环伺天池,北起乌苏里江,南达渤海之滨,绵延千余公里的山系,铸成了磅礴的“东北屋脊”。
就连历遍名山大川的诗仙李白,面对这座高耸于东北黑土平原上的大山,也只能发出“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的感叹。
长白山也有精神高度。
“东北圣山”的光环不虚,因为这里不仅是松花江、图们江、鸭绿江的三江源头,还哺育了灿烂的满族文化。
从吉林省延边州安图县和白山市抚松县一路延伸至朝鲜,遥相对望将军峰和白云峰,更是赋予了长白山“中朝两国界山”的神圣地位。
2021 年底,位于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镇终于开通了高铁。山依旧高,但路不再远,长春到长白山的路程被缩短至两小时。
长春、吉林、延吉等 14 座城市可以乘高铁直通长白山,注定要让长白山本就热闹的冬天更喧嚣一些。
日本海吹来的暖湿气流和西伯利亚寒流在此交汇,抖落下长达九个月不消融的茫茫冰雪。在雾凇漂流还未走红的早些时候,长白山的冬季保留项目是滑雪。
北纬41度到43度之间,是世界公认的“冰雪黄金纬度带”。位列其中的长白山,因此享有足以比肩阿尔卑斯山和落基山的优质粉雪。
这种含水量少、干燥松软的雪场,能够带来游走于砂糖之上的愉悦声响。伴随着“唰唰”声起伏的,是如海绵一般富有弹性的冲浪体验。
而长白山吸引滑雪发烧友的,除了望不到边际的原生态雪场,还有掩隐在林海雪原之中、热气蒸腾的数百口温泉。
长白山以休眠火山的形态存在于地球上,已经长达 45 亿年之久。在上一次火山爆发时,喷涌的岩浆直接削掉了长白山原有的尖顶,让长白山的高度下降了近一半。
而留下的火山口如同一个巨型的集雨器,经历了八百多年的汇集后,最终集成了储水量多达 20亿吨的天池。
虽然听起来,长白山的爆发距今已是一件相当遥远的旧闻,但如今在天池四周的山壁上,仍能看到被灼烧成焦褐色的火山浮石。
涌动的岩浆向地面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量,造就了零下二十摄氏度仍能流动的不冻河,和泉眼温度高到可以煮熟鸡蛋和玉米的火山温泉。
不管在未来二十年内喷发的概率高达 99%,还是有可能一直沉默下去,长白山的当下都值得我们珍惜。
尽管滑雪、温泉、冰钓、漂流组成了极度豪华的休闲套餐,但长白山的冬天,仍不足以概括这座山的全部美貌。
有些地方去一次就够了,但四季绚丽、宛如“转动时令万花筒”的长白山,大概值得至少四次寻访。
这里的春天来得足够晚,却足够生机勃勃。每年四五月,与天相接的冰川还未消融,山林里就响起了金盏花浴雪盛放的喧嚣。
山巅的冰封天池或许还能让人假装在冰岛,但姹紫嫣红的高山杜鹃,却把积雪未化的冰山割裂成洁白和明艳两色。
闻香而动的蜂群涌出蜂巢,按捺不住的林蛙从挂着薄冰的小溪中一跃而出,一千四百多种植物和四百多种动物似乎一夜之间被时令的魔法唤醒过来。
随着温度回升,冰花也就将主场交给了各色野花。
海拔两千米以上的长白山山地苔原,没有树木生长,仅仅覆盖着低矮的灌木和花草。其中生存着 170余种冻原植物,让长白山成了东北亚大陆唯一的原始高山植被宝库。
没有边际的万亩花海,高悬在远离喧嚣的火山锥体之上,配合着清新的空气、清澈的银河夜景和体感温度不过二十来摄氏度的夏天,长白山似乎又为想要逃离城市热岛的避暑大军,提供了一条绝佳的躺平思路。
可春天的活力和夏天的宁静相叠加,也冲抵不了长白山惹人沉醉的秋色。
长白山的秋天只有短短一个月,自然却把惊艳人间的配色功力发挥到了极致。沿着 365 公里的环山公路行驶,一路上都是红枫、绿松、白桦、黄杨任意排列组合的油画风景。
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落,从山脚到山顶的路程,被红黄杂糅的红松阔叶林、青翠依旧的针叶林、叶落枝白的岳桦林和五彩斑斓的苔原花海分割成了四种色彩分明的条带。
层林尽染的植被,赋予了长白山丰富的色彩和多情的灵动,也让云山雾绕、十有九阴的长白山变幻、妖娆。
湖泊、瀑布在四周红枫黄叶的衬托下,更显有野趣和澄澈。即便是从天池冲向河谷的长白瀑布,虽然四周都是莽荒的山石,但因为染金的秋日,也能平添一分浓到化不开的诗意。
长白山的风光,不只可以细分为四季,就连从东南西北不同的方向上山,看到的景色也截然不同。配套设置最完善的北坡,可以观大小天池,望长白瀑布,黑风口、绿渊潭等经典打卡点都汇聚于此。
而最原始的南坡,不仅可以看到更为野性的自然景观,还遗留有火山灰灼烧之后的碳化木林和熔岩冷却凝固于地表的柱状石林。
西坡则是亲近自然的最佳路线,1442 级台阶是徒步登顶天池的必经之路,河流、湖泊、瀑布、峡谷甚至于花海,串联起了这充满诗情的一路。
在静默的风景之外,山高林密的长白山似乎也适合放飞想象。
1980 年,长白山曾因天池水怪而化身神秘的代名词。其实早在天池水怪之前,有关长白山的风物古籍中,就已经出现过九尾狐、三足兽、龙蛟蟒蛇等颇为奇异的物种。
诞生于长白山的诸多传闻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龙脉一说。
流传于满族民间的传说里,长白山是由一条因顽劣而被玉帝天谴,以致铁链加身的神龙演化而来。龙体化成了千里山岗,龙鳞成就了万亩森林,龙口和龙涎分别造就了天池和瀑布。
迷信龙脉说的顺治,曾下令以柳条做边墙封禁长白山长达两百年之久。不管龙脉是否真的存在,满族的确是诞生并兴起于长白山一带。
《山海经》中就有过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 《金史》也说:“黑水靺鞨居古肃慎之地,有山曰白山,盖长白山。” 不管是肃慎还是靺鞨,都是血脉相承的东北少数民族部落,最后成为了满族。
长白山脚下,至今还生活着一个由二十多户人家组成的迷你村落。
村里生活的族人皆为满族,他们不仅保留着满族的生活习惯,还坚持着伐木造屋的传统风俗。
木造的房子,落叶松编织成的屋顶,就连烟囱也直接用空心的树木代替。
崇拜山林,擅长渔猎,信仰“万物有灵”的满族文化,随着时代的推移,逐渐与隔壁迁入的朝鲜族以及闯关东而来的汉族彼此交融,共同写就了长白山浓墨重彩的人文质感。
而地方美食,显然是感知多民族文化的最佳窗口。
长白山有“朝鲜味”的一面,泡菜配冷面,烤肉搭包饭之余,和冬天最配的是一碗飘着辣椒粉和韭菜花的热汤;长白山也有地地道道的东北风味,热气腾腾的铁锅里,炖着猪肉、粉条、小鸡、蘑菇等耳熟能详的家常菜,餐前饭后,负责化解暖气房里燥热的,是从室外雪地里挖出来的冻水果。
可作为满族文化的发源地,长白山最不缺的,还是可登大雅之堂,也可为平民所有的各色糕点和酱菜。
不管是下饭的炖菜,还是佐餐的面点,长白山满族都离不开充当调味的酱料。
比起小麦,长白山林区更拥有大豆自由,加上满族先民们“以豆为酱,芼以芜荑”的饮食习俗,大酱逐渐成了长白山美食的灵魂所在。
满族人做酱极有讲究,酱缸要选好位子,下酱更要挑好日子。下入酱缸的豆泥和苞米引子,要经历整整一个月的发酵才能到达风味的巅峰,咸香适口的酱料可以直接拿来下白饭、蘸蔬果,还可以用来腌制酱菜或者五花肉。
百变的大酱,可以做成朝鲜风味的大酱汤,也可以在东北人的炸鸡蛋酱和林蛙、河鱼等炖菜中发光发热。
长白山饮食中最巧妙的一点,就在于汉满朝三族的美食,既能独立存在又能合作输出,叠加风味。
真正的长白山,就这样折叠在了每一个侧面、每一个季节、每一个民族里。正如《中国国家地理》笔曾惊叹的那样:
“在这里,火山地貌与冰川遗迹共生同存,空中花园与莽莽丛林刚柔相济,灵修与雄奇、蛮荒与恬适、巍峨与绮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