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誤讀的“中産”:“中産”被刷屏,刷出了什麼
不知從何時起,“中産”忽然成為一個熱門詞。報道層出不窮,一會兒是“中國有中産階層嗎”,一會兒是“我們都被中産了”。它已經不是一個規範的學術用語,在含糊的語義下,逐漸演變為大眾表達情緒的一種象徵、一個特定標簽和符號。
不同的人對“中産”充滿不同的想像。然而,究竟什麼是“中産”的標準?關於“中産”,不同解讀的背後又潛藏著怎樣的社會心態?
近期,兩條關於“中産”的新聞刷爆網路。
一是有人撰文説,“上海中産家庭年收入70萬不夠用”。特大城市的中産者們連忙“借題發揮”,抒發生活不易,也有網友吐槽,“70萬都不夠算哪門子危機”。
二是關於中國究竟有多少中産人口。瑞信最新發佈的“2015全球財富報告”指出,中國擁有全球最龐大的中産階層人口,達1.09億,超越美國的9200萬。報告發佈後迅速引起輿論的口水戰。馬雲認為,中國中産階層人口數量已達3億,也有國內的研究機構認為,至少有2億。
或許,關於中産階層,我們永遠給不了各方認同的標準答案,但對中産的熱議作為一個客觀現象,確實值得關注和琢磨。
【中産階層】
中産一直被描繪為社會的“穩定器”,一個中産者佔大多數的“橄欖型社會”,是最穩定的結構。他們是寧願在麥當勞門口排隊一小時只為買一個漢堡,也不願捲入紛爭的群體;他們是一直被商家青睞,能夠拉動內需,有消費激情的群體,但同時,他們從事的工作不指望暴富,咬緊牙關,兢兢業業,一步步往上爬,在體面的社會聲望背後,隱藏著患得患失的身份焦慮。
有沒有標準答案?
不知從何時起,“中産”忽然成為一個熱門詞。報道層出不窮,一會兒是“中國有中産階層嗎”,一會兒是“我們都被中産了”。它已經不是一個規範的學術用語,在含糊的語義下,逐漸演變為大眾表達情緒的一種象徵、一個特定標簽和符號。
不同的人對“中産”充滿不同的想像。商業文案會寫,我們的目標消費者是“中産群體”;許多人會抱怨“我壓根不算中産,還無法過上中産的生活”; 好端端一篇講故事的文章,開頭會這樣形容“他來自一個中産家庭”……中産,成為名詞、形容詞、動詞,廣泛潛伏在日常的語文裏,時不時就會跳出來,引爆話題。
然而,究竟怎樣才算是“中産”呢?
“中産”概念是舶來品。早期,美國社會學家米爾斯在其著作《白領:美國的中産階級》一書中,概括了美國中産者的輪廓,並把這個概念推向世界。當時米爾斯認為,這批人主要依附於政府機關、大企業,專門從事行政管理與技術服務。然而,時代轉換,讓更多複雜因素填充進中産者的行列,美國的中産階層也幾經更疊。
在國內,這個外來概念相當模糊,大致可以與“中等收入群體”、“中間階層”約等混用。劃分標準同樣幾度變更,從未達成一致的看法。於是,這個指代不明的語匯反而在大眾那裏方興未艾,眼花繚亂。
經濟學家和官方統計經常把收入作為標準。比如,國家統計局界定,我國城市中等收入群體的年家庭收入標準為6萬元-50萬元,並預測到2020年,城市中等收入家庭將佔全部家庭收入的45%。
但是很多人會不高興。那些勉強跨入中産門檻的人,自覺日子過得苦哈哈、緊巴巴,好像算不上體面的“中等收入群體”。其次,光算收入也讓高學歷的人心裏不平衡。白領們會強調,消費習慣、文化方式、受教育程度、審美品位等等,這些“精神指標”應該也列入其中。
很多學者,選擇從收入水準、職業、身份認同、社會聲望、教育程度、消費水準等綜合維度來界定這個人群。《福布斯》雜誌公佈過一個中産階層標準:生活在城裏;25歲到45歲之間;有大學學位;專業人士和企業家;年收入在1萬美元到6萬美元之間。但爭議依然沒完沒了。
或許,關於中産階層,我們永遠給不了各方認同的標準答案。但對中産的熱議作為一個客觀現象,總歸需要琢磨和解析。
體面的職業=中産?
菲菲是一名普通的公務員,月收入6000元以上。“算是中産,但處在一線城市的中下序列。”——這是她給自己的評價。
孩子不到3歲,朝九晚五的她,沒有太多精力照顧,全靠家人幫忙。只有難得的雙休日,菲菲可以陪伴孩子成長。但是每到雙休日,她只想倒頭睡到自然醒,好好休息,不思考,不煩惱,不做事。
今年,她的上司,作為公務員階梯裏的中層,毅然辭職去上海市的一所重點中學當老師。上司説,兩者報酬差不多,但是老師顯然性價比高很多,每年寒暑假有大塊的休息時間,還有一個關鍵:這份工作和公務員一樣,屬於中産者的體面職業,轉換過來損失不大。
但教師真的算中産嗎?菲菲想起自己的好友,一位華東師範大學心理學系的畢業生。這位好友在一所普通中學當心理老師,外人聽來都覺得不錯。同學聚會時,大家自然給她貼上“中産”標簽。一次偶然的機會,菲菲得知好友一個月凈收入才3000元不到,在上海的日子並不好過,“她的生活,應該算不上中産吧?”
復旦大學社會學教授于海給出了他的答案:“如果以收入為標準,低收入的白領、教師等等,確實不屬於中産。他們也不會自認中産。”
但不知情的外人總以為,體面的職業就是中等收入的保證。人們很容易把“職業”作為判斷一個人收入的第一標準。醫生、律師、教師、白領,這些職業仿佛象徵符號,讓人聯想到體面、高學歷、社會精英等等,給人“至少也是中等收入”的錯覺。
如果仔細區分,白領中的底層,月收入2000元。資歷尚淺的律師、醫生、教師,月收入未必超過3000元。而許多人議論中産時,卻往往直接用“職業”影射“中等收入”,隨後再製造“一個從事體面職業的人,結果連中産的生活都過不了”之類的窘迫話題,這本就不符合現實。
社會聲望=中産?
陸阿姨已年近50歲,到了秋天,常常穿著一件樸素的酒紅色針織衫,如果不臟,可以連續幾天不換。此前,她是一名從外地來上海打工的裁縫。過去的幾千個日日夜夜,她在家裏踩著一台破舊的縫紉機,做點小活。在這個並不缺衣少物的城市裏,陸阿姨的裁縫生意越來越不好做。起早貪黑,勤勤懇懇,每月的收入也就2000元。
放在過去,她絕不敢相信自己能算“中産”。
然而去年底,變化發生了。那是陸阿姨“翻身”的好日子:她拿到了家政勞動的相關合格證書,去月子中心當上了一名“月嫂”。
月子中心無比歡迎陸阿姨,年底的保姆市場出現“用工荒”,他們正愁找不到人。中心包吃包住,去掉七七八八的上交費用,陸阿姨每個月的凈收入一下子超過1萬元。雖然帶孩子也辛苦,但與整日無休的針線活相比,還是好太多。
今年,陸阿姨把攢下的錢匯到老家,叮囑鄉下的親戚造一幢新房子,要4層高,下有院子,上有陽臺。“我現在回到老家,大概也算一名土豪了吧。”陸阿姨笑呵呵地説。
如果按照收入,現在她已能擠入“中産者”的行列。“月嫂這個職業,應該不算中産吧。”這句話,菲菲脫口而出。但説完,她又有點猶豫和愧疚,補充道:“我不是歧視啊,真的不是。只不過你想想,月嫂不需要高學歷,有些老阿姨大字不識,雖然我很尊重她們的勞動,但我們很多東西都無法溝通好像不是一個群體。”
同樣的收入,卻是社會聲望不同的兩類人,究竟該怎麼算?
這是一個現代社會的矛盾。曾經的封建社會中,聲望和地位起決定作用。高高在上的皇帝,勢必佔有更多的社會資源,過得更有尊嚴。到了現代社會,一樣東西異軍突起,忽然破壞了這一切,它就是“市場”。
市場,是一個利益主體,它對“聲望”一無所知,有時甚至恰恰相反。中國的供需市場,抬高了保姆的收入,但是它暫時無法抬高保姆的社會聲望。於是,一個市場經濟時代才會有的矛盾,由此而來。
有人認為這是一件好事。社會的分層如果滲透到每一個角落,人們就永遠不可能看到如今天這般,充分競爭和流動的市場繁榮。
還有人總結出這樣的規律:每一次社會重大的技術進步、經濟轉型,都會影響到社會的分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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