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海潭门老船长陈在清:接过《更路簿》便成掌舵人
老船长陈在清在讲述他年轻时到南沙、东沙和西沙等海域捕鱼的经历。
在帆船时代,《更路簿》是船长出海必不可少的。
南海循史●闯海秘籍
在老一辈潭门渔民记忆里,将《更路簿》交给下一代掌舵人是一种庄严的仪式:接过《更路簿》,除了接过那艘承载了全家人生计的渔船,还有全船人的生命。
今年81岁的潭门老船长陈在清至今还记得父亲将《更路簿》交给他时,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把这本小册子收好,更要用这本小册子把舵掌好。
“会闯这片祖宗海,还怕赚不到银元?”
1949年农历十月,14岁的陈在清第一次和父亲出海,作业区位于西沙附近海域。当时的陈在清作为杂工,只能在渔船闷热的后仓待着,主要工作就是做饭,并将捕获的螺类、贝类煮熟,再帮助渔民将熟螺肉晒干。
半年后,渔船返港,陈在清获得了航海生涯中第一笔报酬:3块银元。父亲扣下两块后,陈在清揣着仅剩的一块前往附近的福田镇上买东西。没想到他刚到集市就发现口袋破了一个大洞,那块银元早已不知所踪。
丢了银元的陈在清想到半年来在船上的辛苦,哭闹着让父亲将两块银元还给他,否则再也不出海。父亲劝他说:“丢了银元还可以再赚回来,茫茫南海是我们的祖宗海,会闯这片祖宗海,还怕赚不到银元?”
渴望再赚到钱的陈在清在当年很快又回到了船上,这一次,父亲让他开始干一些甲板上抓鱼的活计,顺便在行船的途中教他一些航海的经验。
三年后,陈在清的父亲当上了船长,他也从父亲的口中渐渐学懂了《更路簿》上的特有名词,掌舵的父亲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操控船只,教他如何看天气,如何辨别水流。
“《更路簿》是闯海人的秘籍,千万要收好”
“猫注、锅盖、三圈、黄山马……”经过数年的航行,这一个个《更路簿》上的传统地名,都记在了陈在清的脑子里,如今,他闭上眼,南海各个岛礁的位置犹如画面一样呈现在眼前。
1968年,陈在清33岁。那年他和父亲出海回到潭门后,年近六旬的父亲郑重地将一本一指多厚的祖传手抄本《更路簿》交给他,叮嘱他一定要按照《更路簿》上的要求行船,更要保管好——那是闯海人赖以生存的秘籍。
接过这本残破不全的小册子,陈在清顿时感觉责任重大,父亲之所以将它交给他,不仅考虑到他是家中的长子,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年在船上的摸爬滚打,他已经能够独立掌控船只。对于一个潭门渔民家庭来说,是时候让他挑起全家人的生计了。
这本《更路簿》,陈在清仅仅用了4年多,1973年农历十月的那次出海,37岁的陈在清开上了机帆船。船上配备了收音机,能够接收到最新天气预报。从出发的那一刻起,一个问题就在他脑海中打转:机帆船比木帆船的速度快很多,不能用传统的计更方式来测量距离,天气预报又是现成的,那些老祖宗传下来的《更路簿》是否没有用了?
当船行驶到永乐群岛附近海域作业时,海水的颜色已经开始泛出浑浊,多年前父亲教导的判断风暴的经验,再加上对日落的观测,他判断风暴很快就会到来。此时,收音机里传来了风暴即将到来的天气预报。
陈在清将船开至琛航岛避风浪,船刚刚进港不久,风暴如期而至,人船相安无事。风暴过后,当他将船驶入东岛附近,只见整个岛屿一片狼藉,岛上的树枝都被狂风打断了。陈在清觉得很庆幸,如果仅仅凭借天气预报判断天气,没有《更路簿》和父亲传授的那些经验,很难逃过这次大难。
再返南海,《更路簿》成了南海主权的证据
1992年,57岁的陈在清又一次出发前往南沙。这一次,他的船上载了一位特殊的乘客,是一名独臂老教授。开船前,送教授上船的当地干部一再叮嘱陈在清一定要照料好老教授的安全。
一路上,老教授每到一处岛礁,都会亲自下水从岛礁礁盘上寻找一些残破瓷器碎片。渔船按照传统《更路簿》规划路线,一路沿着南沙各个岛礁,行驶到了曾母暗沙。老教授沿途搜集了中国渔民使用过的器具,其中包括发现了一根清代佛山出产的铁锚。
陈在清和老教授聊天的过程中才知道,这位老教授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恒杰教授,他这次来的目的是前往南沙考古,搜集中国渔民在南沙生产作业的证据。他这次在南沙考古的成果,成为我国古代渔民世世代代在南沙生产生活的有力证据。到了后来,陈在清号召船上的渔民们主动下礁盘,帮助王教授寻找这些水下文物。
在途中陈在清想起了那本早已遗忘的《更路簿》,记录着祖辈们闯南沙的点点滴滴,也是中国渔民世世代代在南海海域耕海牧渔的重要证据。
这次航行结束回到家中,陈在清找出那本已被遗忘在角落里多年的祖传《更路簿》,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吊在他认为最安全的房梁上。
“南海是年轻人的时代”
那一次从南海返回,陈在清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龄,为了给自己挑选一名优秀接班人,他思考了多个晚上,最后做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他没有将船长一职交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交给自己22岁的侄子陈则波。
在陈在清眼里,陈则波“脑子活,胆子大,遇到突发事件能够随机应变。”
陈则波接过了大伯的轮舵。他没有让那位富有正义感、民族感的大伯失望,当上船长后的陈则波带领着村里的渔民们勇闯南沙、中沙海域,并多次奔赴他的父辈、祖辈们曾经前往的黄岩岛附近海域作业。在上世纪90年代和2012年,陈则波曾多次被菲律宾当局非法扣押,他的渔船也曾被菲律宾军舰撞沉。这几起事件中,陈则波宁愿被菲律宾当局扣押,也始终没有在菲律宾提供的承认黄岩岛是菲律宾的文件上签字。
遗憾的是,陈家那本《更路簿》没有完整地保留下来,2012年,当有学者提出看一眼这本祖传《更路簿》时,陈在清让人爬着梯子,将那本藏在房梁上多年的《更路簿》取下,却发现它已被老鼠啃咬得残破不全,用手轻轻一碰,立刻化成了碎片。
每当夕阳西下,吃过晚饭的陈在清喜欢散步至离家不远的潭门港,看一看挤满港口的新式渔船。采访中,他提出要和侄子陈则波在港口合一张影。当新老两代船长站在一起,这位81岁的老船长发出这样的感慨:“我们老一辈船长和《更路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南海是他们年轻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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