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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清早离开,三餐都没吃,可能是想留更多东西给孩子吧……

移动版    时间:2017-08-31 13:00

外婆清早离开,三餐都没吃,可能是想留更多东西给孩子吧……

小新

荐言

河口当地的另一个老人说,外婆清早离开我们,一日三餐都没有吃,是因为她想把尽可能多的东西留给子女,一如她的一生。


作者:周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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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岁的外婆走了,天亮后入土为安,我们陪伴的机会只剩最后几个小时。

 

现已翻新的河口老宅还是那么安静。如同过去无数个深夜,流水声、蛙鸣声还有咯吱咯吱的电扇。

 

唯一不同的,再也不会有人披着衣服起来,一边皱着眉头说早点睡,一边问要不要用开水冲一碗米泡吃。


外婆清早离开,三餐都没吃,可能是想留更多东西给孩子吧……

外婆的手帕


脑海中无限多的画面里,最早有外婆的身影出现的还是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只要是外婆接,我都会把她拽到红薯摊上,看着外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把钱一毛一毛的数着给出去。

 

大概是上小学后,外婆给我点钱就已经是从口袋里直接掏出来。但有时候放假回河口,妈妈让我带给她的50元、100元,她还是会和她积攒的钱一起,用手帕抱起来,“藏”在她放衣服的抽屉里。

 

用手帕包钱似乎有点土,但是外婆其实很潮,特别能接受新事物。在大悟的时候,有一次我带着外婆和很多黄陂老家来的亲戚一起去看烈士陵园,路上特意经过自来水厂外的那一排门面,看刚刚装上的几面大家都觉得新鲜的哈哈镜。

 

当时有亲戚问,为什么叫哈哈镜。我正准备解释说把人都照变形的时候,听见外婆接过话头,说因为照了哈哈哈的笑,所以叫哈哈镜,当时觉得外婆太赞了。

 

后来外婆来我家住,为了早上喊我起床,她也成功学会了用当时还很新潮的智能闹钟,如何闹铃从滴滴滴的声音调成喔喔喔的鸡叫声。再后来,我们也经常和外婆微信视频,她看着手机屏幕说话,一点也没有不适应。

 

除了能接受新鲜事物,外婆还特别开明。我七岁八岁狗都嫌的年纪里,有一次和外婆闹别扭,外婆问你过年还想来我这玩不?我当时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居然怼了一句:过年你不就老死了么……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外婆每次和别人介绍我,都会举这个对话的例子,来证明这个外孙的确像她说的那样聪明能干……每次说完都是哈哈哈哈的一阵大笑。

 

听妈妈说,好多年前去大姨妈家时,外婆也要求大姨妈给她拍一张照片准备身后事用。当时姨妈眼泪就下来说,你怎么想这个。外婆不太在意,说只是做个准备,这有什么好哭的。这张照片这次派上了用场,外婆还是年轻时的笑容,真好!


外婆的早餐


能接受新事物、开明、不挑剔的外婆唯一执拗的地方,就是不愿意离开老宅太长时间,无论是去哪个子女那里,哪怕是近在咫尺的大悟县城,呆不了太久,她都会想着回河口。

 

外婆家在河口镇的沿河街。出门左转下十几步台阶,就是一条宽宽的河,河里有浅浅的水和白白的沙。

 

小时候因为爸爸妈妈忙,一到暑假我经常整月整月的住在外婆家。后来长大了,因为惦记河里捉不完的鱼、享受在对面白沙滩看书吹风的惬意,也经常整月待在河口不愿意走。所以我很能理解外婆不愿意出远门的心情,因为在这里她有着自己早已习惯的生活节奏。

 

早上是不可能睡懒觉的。回想在河口的这么些年,我几乎没见过外婆起床时候的样子。即便有时候要赶在太阳升起来前,去河里取回昨夜布下的网,当我爬起来的时候,外婆也已经是忙碌了很久的样子。

 

要忙的内容有很多,比如说,去河口街上的豆腐作坊,买一块刚做好的热豆腐。趁热拿回来,用筷子搅碎,拌上白糖,让我们抓紧吃掉。

 

后来我迷上了河口的米粑,外婆每天早上也会从镇的西边跑到东边大桥下的米粑摊,买上大家早饭的分量和我到白天溜进厨房偷吃的分量,一起拿回来。后来,那个摊子不做了,我不开心了好久,听外婆的牌友说,外婆还专门找到做米粑的那一家人,问你们怎么不做了?

 

当然,外婆最厉害的还是她自己做的早餐我们也从来都吃不腻。最常见的搭配是丝瓜鸡蛋面条,刚刚摘的嫩丝瓜,用油翻炒的喷香的哈鸡蛋(摊鸡蛋),在一起简直是绝配。有时候,我们头天晚上也会缠着她给我们扯面疙瘩吃,那时候也丝毫没人考虑外婆早上还得先揉面,不过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为了让我们这帮在河口过暑假的孩子们吃得开心,外婆总能变出各种各样的小吃。

 

比如用面炸的酥酥的翻饺,“我多炸一点,你们包回去吃。”


比如用肉皮做成超级好吃的肉皮冻,“你们莫不住气(不停)地开冰箱,明天起来就是冻”。


有时候指挥我们去河对岸,提半桶白沙回来,炒花生;有时候,藤上的苦瓜故意不摘,等着老了,红透了,再给我们吃,天,居然那么甜。

 

还有喝的,往凉开水里加醋和白糖,放冰箱冻起来的醋水每天一定有一大碗,外婆说这样解暑最有效。

 

我们嘚瑟路边小摊新进的薄荷冰棒超好吃,外婆说,家里不就种得有么,第二天我们就喝到了用自家薄荷泡的茶。

 

唯一的遗憾是没喝过外婆自己做的米酒。有一次暑假的尾声,我们看到外婆买了几个酒曲回来就缠着她做米酒。外婆说,我今天做,五六天才能成形,你们后天就都要走了,我做它干什么。

 

忙完早餐、小吃和饮料,一般离准备午饭还有一会儿时间,外婆这个时候会看看电视,有时候我不出去捉鱼,她就跟我一起看。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看过《排球女将》,几乎一集都没落下,我和外婆都喜欢小鹿纯子,不过同一时期我看的《东京爱情故事》,外婆就没有什么兴趣。

 

印象最深的是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我早上在河口看兵乓球比赛,外婆在一旁看了好久后问我“么样为赢(怎么算赢)”,我解释了规则后,她就和我一起看,乔红战胜小山智丽的时候,我开心大笑,外婆说“捏把儿好(这多好)”;乔红打不过陈静的时候,她也会一直在旁边担心,怎么办,怎么办。


外婆的规矩


早上短暂的闲暇时光后,又是忙碌的中饭。葫芦炖肉,汤菜做汤,中饭也从来不缺好吃的。

 

但中饭最累的不是做饭。外公在的时候,喜欢品酒,每次中饭我们吃完很久,他还在慢慢地抿着小酒,讲着他当年的故事,外婆也从来不恼,只是打趣说,你姥爷真是个老爷。后来姥爷不能动了,外婆每天还要给他喂饭,也从没听见过一句抱怨。

 

中饭后,就是外婆最开心的时候了。从93年、94年那会儿起,每次午饭后一点半左右的样子,就会有两三个街坊邻居到家里来凑一桌麻将,大家一直打到下午五点。

 

早些时候,外婆一人发十张老粮票,平胡一张大胡两张。一张代表一毛,散场时结算输赢。后来筹码逐渐上升,不过最高也只是到一块。打的牌到是越来越复杂,从最开始的二五八,到后来的翻癞子。

 

中午太阳太大,外婆规定我过了三点才能下河玩耍,但我又没有瞌睡,所以就找张凳子歪在外婆旁边看她打麻将。

 

她打麻将有很多习惯,外公喊“要码牌(打牌)”,她一定会接一个“打发财”。

 

因为有癞子,外婆喜欢打大胡,风一色、将一色、七对、门前清,有时候赢了小牌,外婆会把牌一推,用略带不屑的口气说,赢了个“屁胡(最小的胡)”

 

有时候她去给炉子换煤或者是灌开水,我也美滋滋地打两把。

 

当时有一个牌友,比较喜欢耍赖。比如打出去的牌,别人胡了他却反悔说我打错了。所以我们家的几个小朋友都很反感他,背地里都叫他老痞子。


外婆知道后很严肃地和我们说,你们不能这么说,因为都是老人。

 

这让我想起有一次外婆在米桶里发现老鼠的事情。她当时看到老鼠后非常生气,第一反应就是让晓玲姐把家里的大花猫抱过去扔到米桶里。

 

猫就是要会捉老鼠,年轻人就是不能背后吐槽老人,这些都是外婆的规矩。对于喜欢在河里摸爬的我来说,外婆对于河的规矩尤其多。

 

——天黑了,不能继续在河里玩儿

外婆在阳台上叫:“回来呀,河那边有豺狗”


——七月半,不能去河里玩儿

外婆会说:“七月半儿,鬼下畈儿”


——立秋后,也不能去河里玩儿

外婆提醒:“水浸人(冷得刺脚)啊,有寒气了”

 

不过,相比于后来牢牢把彭帅按在家里不到三点不让下河,对于我这个经常把外婆的话当耳旁风的外孙,外婆还是比较纵容。


有时候她打麻将发现我溜到河里捉鱼,会专门过来给我送个草帽,看我抓一会儿鱼。麻将也开始打得断断续续,因为她要不断起来看我有没有被水冲走。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升级了捕鱼设备,弄了一个新渔网,当时忙活一下午才抓了一条鱼,不过是个从来没有抓到过的大鱼。外婆安慰我说,虽然只有一个,但这才将(像)个鱼!


外婆的家人


除了生活中的规矩,外婆对待自己的家人也有着她坚持的规矩。

 

对于为人,外婆的要求都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正派。外婆从来不会絮絮叨叨地教育后辈该如何为人,但听她平日里聊天,每次说到一个人,外婆评价的思路都是是否正派。

 

对于子女,外婆看重的是能力和对社会的贡献。比如大姨妈寄回的她在单位领奖的照片,外婆会放在相框里显眼的位置;小舅当年优秀员工的奖状也很长时间都贴在进屋正对面的墙上。

 

平时和街坊邻居聊天,大舅代表他们厂长讲话、二姨妈二姨夫班上又考上了几个黄陂一中,我爸在盖这个房子时提出的某个关键建议以及现在工作的进展,二舅又帮家里解决了哪些问题都是她最爱说的事情。

 

对于孙辈,外婆的期望是“得力”。得力就是能够出力了,能够扛事情了,平日里,外婆给我们最常用的鼓励,就是“得力了呀”,比如彭丽自己倒洗脚水、比如翁亮子帮忙外公外婆捶背,比如我去河里洗了拖把拖地,外婆都会感叹说,“哎呀,得力了哇”。

 

儿孙的学习更是外婆最关注的话题,有一次在门口街坊说到考大学,一向内敛的外婆突然情绪高涨。


她把翁亮子拉过去,说这是桂琴的女儿,考了武大;把我拉过去,说这是彩琴的儿子,也考了武大,最后把彭笛拉过去,说这是文和的儿子,今年也考上武大。然后她会用特别戏剧化的口吻还带着拖音抑扬顿挫地说,“没想到哈(都)是武大”。

 

我们仨当时面面相觑,等了一会儿,看外婆聊得开心,好像忘了我们。翁亮子说,展示完毕,撤,我们才默默地溜了进屋子里。

 

因为有这么多的规矩,所以外婆从来都不是那种把孩子放在蜜糖里宠溺的长辈形象。不过,外婆从不发火,只是举止之中自有威严。

 

平日里,外孙叫她家家,内孙叫她奶奶,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的彭晓玲和彭晓燕则自成一体的喊婆婆。尤其是彭晓燕,整个第三代里,就数她敢经常带着我们开玩笑撩拨外婆。


比如当年外公外婆都不喜欢听《纤夫的爱》,说这是二流子歌曲。燕姐就组织我们一帮小朋友在家里合唱。一般这时候,外婆也就笑骂说“你个苕”,有时候急了,就会说“你们这不是半吊子么”。


外婆的歌


其实不只是《纤夫的爱》,印象里外婆不太喜欢听歌。

 

当时河口电视只有一个频道,每晚放完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后,就切换到河口台,开始一段比较令人无语的点歌点播时间,之后才是大家等待的电视剧。

 

放点歌时候我们还会跟着K歌,但外婆每次等到电视剧开始,才会坐过来。

 

不会听,自然也没有唱。所以后来我听孙燕姿的《天黑黑》,歌词是“我的小时候吵闹任性的时候,我的外婆总会唱歌哄我”,总是觉得有些感动也有点出戏。因为我的外婆不唱歌,不喜欢听歌,河口老宅也很少歌舞喧嚣。

 

所以那天我和彭丽赶回河口,我俩都很诧异老宅门口居然有了一只专门服务于红白喜事的乐队,不停地播放或者演奏着歌曲。

 

家里的亲人说,这么做不仅仅是河口当地的习俗,也是外婆生前早早的要求,因为希望后人热热闹闹的。

 

河口当地的另一个老人说,外婆清早离开我们,一日三餐都没有吃,是因为她想把尽可能多的东西留给子女,一如她的一生。

 

                                                                  外孙周锐8月27日清晨于河口



原标题:《关于外婆的回忆》

编辑:杨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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