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总理默克尔近日宣布：她决定在今年年底卸任执政大党——德国基民党主席职务，2021年不再竞选联邦总理，并就此结束政治生涯，不再担任任何政治职务。这是一条令全球震动的消息。德国媒体评论说，默克尔的决定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屈指算来，有德国“铁娘子”之称的默克尔迄今已担任基民党主席长达18年，出任德国总理职务有13年。这十几年里，她稳健又不失果断地领导德国，带动欧洲，历经欧洲一体化的跨阶段发展，应对多种严峻危机，功绩不凡，被誉为当代欧洲乃至世界政坛上杰出的女政治家。同时，其个人作风也赢得广泛赞扬。比如，法国《世界报》称，默克尔的“谦逊、求实、尊重人的风范在当今世界领导人中已属稀有”。她在即将告别政治生涯时，所做出的“我不是天生注定的总理”、“已经忘掉过去，掀开新的一页”的表态坦然、洒脱，关于逐步隐退的安排也显示出考虑周密。
默克尔的声誉是以艰辛的付出为代价的。她挑起的担子本就万分沉重，而近几年政治大气候变化下的德国与欧洲危机重叠，以默克尔为代表的欧洲传统政治家们没有应对储备，施政过程更加举步维艰。在去年德国议会选举中，右左两大传统政党遭受重挫，在野的民粹主义的选择党首次进入议会，致使政治力量对比发生拐点。同时，右翼执政联盟丧失议会绝对多数与组阁资格，与其它党派谈判联合执政又谈不拢条件，最终还是社民党经反复考虑，决定与联盟党联合组阁，这才结束了德国罕见的长时间无政府的尴尬局面。这导致默克尔的政治根基被撼动，并在随后一年中继续遭受打击。上月底执政党在地方选举中再度大败，则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默克尔执政信心终归乌有，不得不步入引退程序。
放眼来看，以坚韧著称的欧盟领袖默克尔，最终顶不住压力决定逐步退出政坛，正是欧洲政治大气候严重恶化的产物。
首先，美欧矛盾激化到相互定位不清，令欧洲极难应对。特朗普的“美国第一”政策不但打乱了欧洲国际治理的安排，而且构成对欧洲经济、政治乃至安全的严重威胁。美国宛如对敌一般发起对欧洲的贸易战，且将矛头对准德国甚至是默克尔本人；而美国最近威胁撕毁《中导条约》，将使欧洲在冷战时代沦为美苏核武器相争牺牲品的噩梦重演；美国动员盟友在欧洲大力加强对俄战备，恶化欧洲安全形势，这非欧洲整体所愿；至于美国贬低、看衰欧盟，美国政治家甚至到布鲁塞尔公开汇集、鼓动欧洲右翼势力，更是破坏了欧盟的团结。
其次，欧洲内部面临难民、欧元区改革、英国脱欧等众多难题，极端、民粹主义得势，并在意大利等国登台执政，常与欧盟政策叫板；以匈牙利、波兰为代表的中东欧显示出离心倾向。这些导致德国的领导地位日渐受到质疑。波兰和希腊甚至还保留要求德国赔偿二战损失的权利。
同时，德国国内公众逆全球化情绪上升。他们更加看重维护自身利益，对传统政治感到厌烦，对超额接受难民以及社会福利、环保等政策的不满持续上升。德国政坛各党派更加专注自身竞争力，竞争激烈，引发社会分化加重；执政联盟中基民、基社两党之间以及基民党内部都有不和。
在层层重压叠加之下，默克尔最终决定引退。目前虽有几位竞争者跃跃欲试成为其继任者，但他们的威信与掌控力难与默克尔比肩。德国失去默克尔这一“顶梁柱”、“定心丸”，未来政局的不确定性将前所未有。整个欧洲对此亦忧心甚重，舆论称默克尔退出政坛“是在对欧洲不利的环境中，做出的对欧洲不利的决定”。
欧盟本就面临一体化考验，加上美国侵略性极强的单边主义骤然袭击，处境更加艰难。作为世界政治格局中举足轻重的一极，继欧债危机之后，欧洲又将面临一波大考。它如何应对以及取得什么样的成效，将是当代国际形势变化中极为值得关注的一环。
（作者为国际锐评特约评论员，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 邢骅）